徐凤眠已听出那喝叱之声,就在数丈之外,来人似是已到了丹室外面。
他生性胆气过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勇不畏死,回头望着无为道长,说道:“我想瞧瞧你们打架,可以吗?”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战斗凶危,有什么好瞧的!”
徐凤眠道:“我躲在丹室门后,绝不出丹室一步。”
只听一声大喝,道:“什么人?既然敢夜闯三元观,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人物?”
但闻一个冷漠的声音答道:“凭你这点年纪,也配问老夫的姓名吗?”
徐凤眠看了无为道长一眼,见他并无阻止之意,便下了云床,掉头向外望去。
朦胧夜色中,只见两个手执长剑的道童,并肩而立,拦住了一个身躯修长的黑衣人,那人用黑布包起了头脸,只露出一对眼睛,闪烁生光,但和黑衣人说话的,却是那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似被黑衣人托大之言激怒,冷笑一声,道:“阁下能闯过重重拦截,武功定然不弱,在下领教几招。”
右手一振,手中宝剑剑鞘,突然飞落。
黑衣人语气仍甚冰冷他说道:“你不配和老夫说话,叫无为道长出来。”
蓝衣少年怒声喝道:“你们闪开。”长剑一挥,幻起了两朵剑花,道:“阁下胜得我手中之剑,再见我师兄不迟。”
无为道长一直盘膝静坐云床之上,对室外剑拔弩张的局势,恍如未闻。
黑衣人道:“你是无为道长的师弟吗?老夫还未曾听到过净尘老道有你这个传人。”
那净尘道长乃无为道长师父,武当上一代的掌门人,此人言语间毫无尊敬之意,听得蓝衣少年大为恼火,冷冷说道:“你敢轻薄先师。”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星光夜色中,只见一片银芒闪动,幻起朵朵剑花。
黑衣人道:“好一招‘天女散花’。”袍袖一拂,涌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接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少年道:“展临昭,再接我几剑试试。”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是绝招连出,但见寒芒飞旋,倏忽间,连攻八招。
黑衣人袖拂指点,暗劲源源涌出,八剑尽被封开。
展临昭初次对敌,遇上这等高手,心中又惊又恐,正待尽出绝学,黑衣人却突然跃退五尺,说道:“内力、灵快、都不在你那二师兄之下,只是对敌的经验不足。”言词老气横秋,但却是毫无敌意。
丹室中传出来无为道长的声音,道,“师弟不可再对邓大侠无礼,快些收起长剑。”说话之间,人已迎出丹室。
展临昭呆了一呆,收剑退到一侧。
无为道长右手立胸,微微一笑,道:“什么风吹来了大驾,邓兄,咱们十几年未见面了吧?”
黑衣人扬手指着无为道长,说道:“好啊!你倒是轻松的很,强敌压境,大战序幕已拉开,你竟坐在丹室独享清静。”
无为道长笑道:“贫道早知邓兄侠驾光临,故而能临危不乱。”
一面说话,一面大步向丹室之中行去。
展临昭看的一皱眉头,暗道:此人狂妄不羁,对掌门师兄,也是这般的随随便便。
武当派掌门的身份,在武林中极是崇高,那无为道长人虽和蔼,但武当门下弟子,对他却是敬若神明。
这黑衣人放浪形骸,竟似未把无为道长放在心上,见大师兄对来人礼若上宾,展临昭心中虽然不忿,但却不便出口质责,紧随无为道长身后,进入丹室。
黑衣人也不等无为道长相让,自行坐了下来,说道:“邓老二路过鄂西,眼看很多武林中人,奔向武当山来,不知为了何事,急急赶来此地,想不到我是看戏掉眼泪,白操了心啦!”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十年不见,邓兄这暴急的脾气,仍然一丝未改。”
黑衣人纵声笑道:“这一辈子改不了啦……”微微一顿,接道:“牛鼻子老道,你别把事情看的很容易,如若来的都是小猫小狗,三四流的角色,邓老二也不会兼程赶来这里报讯,来人中有几个收山归隐已久的老魔头,论声名、武功,只怕未必在你牛鼻子老道之下,你要大而化之,非要把事情闹糟不可,哼!那时候,你就悔之晚矣!”
无为道长仍是满脸笑容他说道:“有你邓大侠在此,自然不用愁了……”
黑衣人急得直摇头,道:“哼!你这牛鼻子和我们老大一样,天塌了也是急不起来。”
无为道长举手一招,登时有两个道童,跑了进来,手中捧着茶盘,献上香茗。
黑衣人伸手拉下包脸黑中来,取过盘上茶杯,一饮而尽。
徐凤眠凝目望去,只见这黑衣人满颊短须环绕,环目方脸,浓眉高鼻,像貌极是威猛,和他那修长的身材,却有些不甚相配。
无为道长回头对展临昭笑道:“师弟快来见过,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终南双侠的邓钰超邓二侠……”
展临昭欠身说道:“邓兄武功高强,果是名不虚传。”抱拳一揖。
邓钰超摇着双手,连道:“不用行礼,邓老二是最怕这个,你这牛鼻子师兄,和我们老大,都是酸气相投,能够坐在丹室中论道说法,一论三日夜乐此不疲,为了他们酸气太重,礼法大多,我邓老二足足有十年未到过你们武当山来……”上下打量了展临昭一眼,接道:“喂!我说老道士你几时有了这个师弟,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无为道长笑道:“先师遗命,指令他练习几种武功,因此,他一直独居后山,很少露面,不但两位不知,就是武当门下弟子,也很少知道他们有这位三师叔。”
展临昭听那邓钰超开口一个牛鼻子,闭口一个老道士,心中不悦,暗道:我师兄乃一派掌门之尊,你这般牛鼻子老道士的呼来喝去,成何体统,但见无为道长神色自若,毫无不愉之色,自己自是不好发作。
邓钰超目光一转,投注到徐凤眠身上,问道:“这孩子又是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这孩子么?哈哈!很多武林高人,今夜上我们武当山来,都是为了这孩子。”
邓钰超双目一瞪,打量了徐凤眠几眼,道:“为他,难道这孩子牵缠到什么武林恩怨……”
无为道长接道:“如只是牵缠到一桩武林恩怨,那也不致便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了。”
邓钰超高声说道:“你不用卖关子,干脆说个明白吧!”
无为道长脸色突然转变的十分肃穆,把徐凤眠牵扯上“禁宫之钥”的事,说了一遍。
邓钰超沉吟了一阵,道:“这‘禁宫之钥’,牵连太大,我们老大曾经说过,如想要江湖上能保得一片祥和之气,第一件要事是毁去那‘禁宫之钥’,想不到竟然被他说中了……”
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但这些人舍本逐末,不去找聂仙儿和闽滇二贾,却来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只听一阵喝叱之声传了过来,展临昭身子一晃,闪电一般穿了出去。
邓钰超霍然起立,道:“你那位小师弟武功不错,我瞧他将来的成就,绝不在你之下,只是锋芒大露。今夜来犯之敌,据我邓老二所见,有两个极为难惹的魔头,我去给他观战。”也不容无为道长说话,脚步一抬,人已到了室外。
徐凤眠忽然长叹一口气,道:“我非得学会武功不可,哼!那时候,我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你的志气不小,你可知……”
突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遥遥传来,道:“老夫翔龙尊者,法驾行经此地,风闻‘禁宫之钥’,出现江湖之中,室中那小娃儿。就是追寻‘禁宫之钥’的唯一线索……”
话至此处,声音突然断去。
徐凤眠抬头望去,不见人踪何处。
再回顾无为道长时,只见他脸色大变,头上隐隐现出汗水。
忽然间室中炉火摇颤,微风拂面,丹室中已然多出了三个人来。
正中一个身着盘龙锦袍,胸垂雪白长髯的老者,两侧分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中年儒士。
无为道长挺身站了起来,合掌说道:“不知尊者驾到,贫道有失远迎。”
那居中老者微微上笑,道:“老夫路过此地,传言‘禁宫之钥’重现江湖,老夫昔因闭关错过了那场盛会,数十年来,耿耿于怀,一直引以为憾……”两道森冷的目光投注在徐凤眠身上,接道:“老夫虽无取得这禁宫中遗宝之心,但却希望能得一入禁宫,查看一下进入禁宫的昔年故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
无为道长虽然凝立着不动,暗中却已把苦修数十年的玄门罡气,提聚到十成,留神戒备。
翔龙尊者眼看无为道长一言不发,脸色微变地接道:“但那开启禁宫的金钥,却有如投注在海中的沙石,数十年仅有传闻,始终未得出世的传说,老夫亦曾三入中原,暗访禁宫的下落,可是始终未能如愿,此次闻得传言,故而登山造访,老夫曾目睹无数高手,齐向这武当山中集聚而来,想那传言,绝非妄语。”
经过这一阵时间,无为道长反而静下了心神,淡淡一笑,回目望了徐凤眠一眼,道:“传言中那唯一可寻‘禁宫之钥’的线索,就是这孩子了,老前辈神目过人,请看这孩子,可是习过武功之人?江湖上以讹传讹,闹出这一场风波。”
翔龙尊者一拂胸前白髯,仔细打量了徐凤眠一眼,双目中迸射出冷电一般寒芒,庄肃他说道:“你可知道欺瞒老夫,是何等下场?”
无为道长心头一震,道:“这个贫道不知。”
翔龙尊者语气冷漠他说道:“一门诛绝,鸡犬不留!日后如若被老夫查出其事有诈,武当一派,将永远绝迹于江湖之上,老夫告退了。”
徐凤眠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竟是没有看清楚三个人怎么走的,只觉眼睛一花,三人的踪迹顿消,看得心中大为羡慕,暗想道:这些人的武功,当真是高强的很,唉!我如能练成此等武功,那就用不着聂姐姐分心照顾我,也可助她替那死去的雪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