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侠常大海果然还记得旧恨,不等步天星引见,抢先说道:“三庄主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我们师徒三人?”
徐凤眠道:“跛侠常大海,常兄,兄弟岂能忘……”
常大海冷冷接道:“一个月前,三庄主在花无欢庇护之下,把咱们师徒三人,逐下望花楼,那份威风,咱们师徒至今难忘。”
徐凤眠淡淡一笑,道:“贵师徒误会极深,看来不是口舌所能解释了。”
常大海朗朗笑道:“我常某如耳中听闻,还可说传言失实,但我是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瞧错了人不成。”
徐凤眠只觉心中涌起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言。
步天星道,“几位既是相识,那也不用在下引见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咱们今日请三庄主来此赴约,并无酒筵款待,只是请问三庄主几件公案如何了断。”言词口气咄咄逼人。
徐凤眠精神一振,道:“诸位尽管请问,徐凤眠知无不言,言必由衷。”
步天星道:“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正该讲究敢做敢当。”
智光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三庄主适才连毙九名高手,足见武功高强,老衲一位师侄,也伤亡在三庄主的手下,这只怪他学艺不精,生死原不足惜,但不知三庄主为了何故,施下毒手,取了他的性命?”
酒僧半戒包斜着一对酒意蒙蒙的醉眼,打量了徐凤眠一眼,自言自语他说道:“可惜呀!可惜啊。”回首拉过背上铁葫芦,拔开塞子,咕咕嘟嘟的喝了两大口酒,接着又道:“可惜一颗明珠,丢在粪缸里了!”
饭丐冷冷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种人连肝肠都已死了。给他说话,倒不如省些气力下来,去对牛弹琴。”
徐凤眠一皱眉头,暗道:这人满口胡言,不知他骂的哪个。
其实他心中早已知道是骂他,只是心中不甘承受下来,只好假想他既未提自己之名,那就未必是骂自己。
徐凤眠轻轻咳了一声,还未想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忽然龙耀扬高声接道:“三湘老渔翁,为人谦和,江湖上谁不敬他重他,和你何仇何恨,你竟施展绝毒暗器,伤了他的性命,这个仇龙某人如果不代他报了,三十年交往之情,岂不是尽付流水,难免受天下英雄耻笑。”
一字一句都如铁锤锤下去一般,敲打在徐凤眠的心上,但感脑际一片紊乱,说不出一句话来。
酒僧半戒回目望了饭丐一眼,道:“臭要饭的你来说吧!别人一个个师出有名,咱们也不能打上一场糊涂仗啊!”
饭丐探手从腰中间挂的大布囊中,抓出一把饭来,放入口中,说道:“神行追风客,和咱们酒僧饭丐号称风尘三友,你把他打得气息奄奄,咱们要不替他报仇,别人岂不说咱们风尘三友怕了你们百花山庄。”
五年之前,酒僧饭丐为了聂仙儿,出面维护过徐凤眠,只是那时的徐凤眠瘦弱异常,和此刻的英伟神姿,大不相同,何况那假冒徐凤眠之名的蓝玉棠,早已誉满江湖,徐凤眠加盟百花山庄之事,和花无欢重现江湖,立刻震动武林人心,扬名于江湖之上,但此徐凤眠和彼徐凤眠,却无人分得清楚了。
步天星轻轻咳了一声,道:“花无欢凶名昭著,结仇无数,一生中造孽杀人,屈指难数,十年前被天下英雄围攻,身受重伤,武林同道只道他已死去,却不料他竟然还活在世上,十年后重出江湖,又得你徐凤眠之助……”
徐凤眠只觉胸中热血沸腾,难以自抑,高声接道:“刚才你们凭什么认定那些被杀之人是我徐某所杀?”
步天星淡淡一笑,道:“那些人紧追在三庄主马车之后,不是你,还会是旁人不成?”
徐凤眠激动地说道:“有人看到了?”
步天星道:“我……”
徐凤眠只觉脑际轰然一震,道:“你看到了?”
步天星脸色一变,举手一挥,道:“抬上二爷的尸体。”
但闻林中应了一声,两个大汉抬着一具尸体急奔了过去。
步天星道:“放下。”
两个大汉应声放下尸体,退了下去。
徐凤眠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双目圆睁,嘴角间隐见血迹,僵硬的脸上,怒意仍存,大有死不瞑目之慨。
步天星冷冷说道:“三庄主看到了吗?”
徐凤眠道:“看到了,但他不……”
步天星悲愤地接道:“我这位义弟,生性最是慈善,和我这嫉恶如仇的性格刚好相反,想不到他这般善良之人,却落得这般下场,难怪他死难瞑目了!”
徐凤眠挥手说道:“步兄……”
步天星此刻已再难抑心中悲愤之情,厉声说道:“我在他身后三四丈处,眼看他追近马车后,倒了下来,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徐凤眠道:“你如何能肯定那车中只有我一人……”
步天星接道:“车上只有你们四个,眼下全都在此,不是你是哪一个?”
徐凤眠只觉心头狂跳,有口难辩,急得大声叫道:“他们虽是为追那乘马车被杀,但凶手却并非是我……”
步天星怒道:“证据确凿,你还要这般狡辩,只可惜当时我为义弟之死大过伤痛,未能追上那马车,抓你出来。”
徐凤眠怒声喝道:“你们这般不问真相,不分皂白,一口咬定了我,那是逼我……”
金兰突然接口说道:“三爷,真金不怕火,你不用太急,慢慢的给他们说个明白。”
酒僧半戒冷然一笑道:“你是什么人?”
金兰道:“我叫金兰,你们这些自负为侠义道上的人物,竟然都是这般糊涂的人!”
龙耀扬吼道:“你说哪个糊涂?”
金兰道:“我说你们所有的人,自然是连你也算在内了!”
龙耀扬听她声音尖长,自信必是一个女孩子,但却又穿着男装,纵身一跃,飞了过来,接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扬起手掌,准备拍出。
金兰道:“女人!但我看到你们这些堂堂须眉,处事的糊涂,反不如我们女人细心呢!哼!瞧你们这般神色严厉的激动模样,实在使人有着可怜复又可笑的感觉。”
龙耀扬收了举起的掌势,道:“好男不跟女斗,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肯和你一般见识。”说罢返身一跃,又退出一丈开外。
步天星举手一挥,立即有两个黑衣大汉奔了过来,抬下尸体,他刷的一声,拔出背上的一管银笛,冷冷说道:“不论你用的什么手段暗器,但能连续伤亡了九名高手,那也足证高明,我步天星愿先领教高招。”
金兰高声叫道:“三爷……”
徐凤眠反腕抽出长剑,冷冷接道:“既非口舌能够解说清楚,只有先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再说,你快些退下去。”
金兰知他此刻心胸之中,填满了悲愤,若不让他发泄出来,憋在心中,十分难过,而且这些人一心认定他是凶手,也非言语能够解说清楚,黯然一叹,道:“三爷小心。”缓缓向后退去。
步天星强忍心中激愤,早已迫不及待,银笛一振,道:“接招!”
疾挥一笛,点了过来。
徐凤眠长剑疾起“起凤腾蛟”,这出手一剑,守中寓攻,封开了步天星的银笛,反腕削了过去。
步天星纵身让开,长啸一声,挥笛反击,但见银光流动,漫天笛影,直罩过来。
他心中悲痛,一出手就全力抢攻。
徐凤眠长剑振起,迎住来势,展开了一场恶斗。
步天星的笛法,攻势发动之后,一招紧接一招,绵绵不绝,其间毫无懈怠,使敌人没有反守为攻的机会,原是极为厉害的一套笛法,寻常之人很少能够接下三十招。
但可惜他遇上了徐凤眠,使这凌厉的笛法,威势大减。
原来,徐凤眠从庄穆辰学剑,兼得天下各派心法,最是善于应变,忽而使出武当绝学,忽而是青城绝招,剑路之广,变化之奇,立即把步天星的笛势,化解于无形之间,只看得四周观战群豪,个个心中震动,想不出他如此年纪,怎么涉猎如此之广。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三十多回合。
徐凤眠突施一剑“春风化雨”,逼开笛势,说道:“在下已领教了笛法,也不过如此而已,当心,我要反击了。”
话音刚落,剑势已变,寒芒旋飞,银星暴射,凌厉绝伦的反击过去。
步天星缓了一缓,已失去先机,但觉徐凤眠剑势如潮,山涌而到,不禁心头大骇,暗道:此人能在不足半日之中,连毙了九名高手,果然有非常了得的身手……
忖思之间,突觉四面潮涌而来的剑气,忽然消去,所感受的压力大减,不禁心头一喜,正待运笛反击,瞥见寒芒一闪,那漫天剑气,朵朵银花,突然间合而为一,当胸刺到,赶忙举起手中银笛,斜往上撩,银笛一触长剑,突然大喝一声,一股强猛的内劲反向长剑震去。
原来,他和徐凤眠动手几招之后,已发觉在招式变化上难以胜过对方,这唯一的可胜之机,就是凭借数十年深厚的内力,反震对方的长剑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