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食指竖在嘴边，轻嘘了一声，楚小舟立即会意，停下了所有能发出声音的动作。

余辜蹑手蹑脚走到平台中央，突然重重跺了一下平台地面，地下立马发出轰隆隆的金属声，来回碰荡，久久不绝。

“这下面居然是空的。”

余辜连忙蹲下身，用手拂去表面的青苔，露出里面厚重的青铜色泽。

“是一扇青铜门！”

门上篆刻着繁复的纹路，看不明白形状，余辜一路清理过去，直到青苔下出现一个葵花状的花纹凹槽。

“小舟，你看，这里应该是插钥匙的地方。”

楚小舟闻声便凑了过来，仔细看了半天，好奇道：“这个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又对着葵花花纹想了会儿，突然不约而同地说出答案：“葵花灯笼！”

余辜说道：“快，把你那盏葵花灯笼借我看一下。”

楚小舟抽出灯杆递了过去，余辜按动机括，咔咔两声，灯杆快速伸展，灯笼顶端的葵花花盘打开，刚好与凹槽严丝合缝，两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余辜道：“看来你的灯笼就是这门的钥匙！”

“怎么会这样？我在雅安郡拿的灯笼，怎么能开启一扇千里之外的门？”楚小舟问道。

“我们要想知道为什么，除非进这扇门下去看看。……眼下咱们也没其他退路了，要不，试试？”

楚小舟抬头看了看浓雾之上的万丈悬崖，知道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便点点头道：“上下都得死，不如拼一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你看能开不能？”

余辜轻转灯杆，他们脚下发出轰隆隆的回响，直到灯杆旋转到了尽头，响声立止，楚小舟和余辜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见到毫无动静，楚小舟还以为是弄错了打开方式，便一把抽出了自己的灯笼，准备换个姿势再插一次。

谁知道灯笼刚拔出，这扇青铜大门突然洞开，露出一个碗状的巨坑，坑底刻着斑驳的图案，因为上了年头看不真切，图案中央留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下是两条巨蛇般的岩石隧道，在看不见的岩层里螺旋交缠在一起。

余辜和楚小舟脚下失去了凭借，猛地坠落下去，顺着巨坑光滑的石壁，一左一右滑进两个隧道口，咕噜噜向下滚去，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条隧道到了尽头，汇合成了一面整齐的太极图案，隧道口刚好位于阴阳眼位置，两人从阴阳眼位置冲落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地上，余辜在半空中横抱住楚小舟的腰，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缓冲了楚小舟下坠的力道，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楚小舟只是受了皮肉之伤，余辜却摔得七荤八素，幸好他皮糙肉厚，倒也一时无碍，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到对方的手，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擦拭伤口，就发现适才落地时的巨大声响回荡不止，然后化作刺耳的蝉鸣声。

原来是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薄薄的磷石片，一旦受到声响振动，便产生同频共鸣，同时间开始高速颤动，互相撞击着擦出明灭不定的火光，星星点点若隐若现。

两人仿佛置身于漫天星野之下，被奇景吸引，一时间竟忘了身上的伤痛。

过了一会儿，火星溅落，黑暗中忽然绽开一束明火，将壁上的长明脂灯渐次燃亮，照得四周瞬间通明起来。

两人这才看清，这是一间建造在山体内的幽闭石殿，青灰色的条石砌满四壁，地上到处散落着可怖的白骨。楚小舟躲在余辜身后，露出一只眼睛打量，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骨头？……余胖子，咱们这是掉哪了？”

余辜蹲下来，从骨头堆里捡起一段乌灰色的朽骨，放手里掂量了下：“放心，这些都是牛羊的骨头，可能是以前被人拿来祭祀用的……这里应该是一个祭祀用的秘殿！”

楚小舟一听不是人骨，便没那么怕了：“这山崖之下怎么还有这种诡秘的地方？难道是咱们天楚的邪教组织？”

余辜摇摇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天楚还是楚野郡国的时候，孤居一隅，与百郡之间往来很少，又崇尚当时被视为异类的人体武修，极其排斥南周力推的机关术，所以私下里出一些神秘组织什么的，也不无可能。”

“那些明晃晃的又是什么？”

楚小舟指着大殿中央，那里堆立着一些晶莹剔透的石英柱，参差不齐，有高有低，高低错落间半托起两池碧水，池子呈阴阳鱼形状首尾相衔，池面水平如镜，正好映照着头顶处两人跌进来的太极图。

余辜伸头看了一会儿水池的反射画面，又抬头看了一会儿跌落时头顶的那副太极图，很快发现出异样来。

“小舟，你看这太极图，好像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在阴阳眼位置刻的还有一些图案。”

因为光线原因，头顶黑乎乎的隧道口周围，能隐约看到一些粗粝的线条和斑驳的色彩。

楚小舟视力很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真的呀，让我瞅瞅，我刚才掉下那个口子，好像是一朵黑色的葵花，你掉下来的那个口子好像是……白色的月亮。”

“是黑葵白月！”余辜失声叫了出来。

“什么是黑葵白月？”楚小舟疑惑地问道。

余辜理了一下头绪，试着向楚小舟解释：“你那么喜欢看傀儡戏，《偃师传说》你总看过吧？”

“那个傀儡皇子和机关少女的爱情故事吗？”

“不错，那个皇子和少女隐居昆仑之后，没人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几百年间都没人见过他们的踪迹，传说后来一个四处行游的傀儡戏艺人，在昆仑山上遇到过他们，并从他们口中带回来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当黑葵和白月这两颗孤星同时入世，天下将重燃战火，再无宁土。”

楚小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我看那个傀儡戏艺人就是太入戏了，怎么会讲出这么幼稚的预言？……难道真得会有人信吗？”

“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老余讲过一次！我当时都当神话故事听。”余辜摊手指着周边的一切，“可是如今看到殿内的这一切，说明这个荒诞的故事，还是有人信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你没觉得憋气么？……这个地方不通风，咱们俩再找不到出口，只怕要憋死这里了，还是赶紧找路逃命吧。”

说完楚小舟就立马行动起来，四处转悠寻找出口，却发现余辜盯着眼前的水池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呢？你也动起来呀！”

余辜没听见，他已经完全被池子的形状吸引住了。

为什么在这深不见光的地底，会出现两个阴阳鱼一样的水池？

为什么会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总觉得这水池藏着什么秘密？

这两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很久，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从怀里默默拿出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被打开过的鬼工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两块水滴状的玉石。

昆仑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