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恨生又开始说话：“小姑，有个问题侄儿一直想问，你本来在山顶吃斋念佛，怎么会跑来这个鬼地方？”
幽皇后回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也是棺材里得两人迫切想知道的，所以认真倾听，谁知道幽恨生半天没动静，似乎在观察四周找寻答案，过了很久才说道：“这里阴气这么重，又深入不空山腹，难不成也是皇陵的一部分？”
幽皇后说道：“不错，这里是陵墓，却不是天楚皇陵，这里埋着的，是一个异姓的女人。”
这句话大大出乎幽恨生的预料：“这不可能！圣上怎么会允许异姓人埋在皇陵附近？”
幽皇后回答道：“恰好有一个女人有这个资格，天上地下，也只有她有这种资格。”
幽恨生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幽皇后说的人是谁。
“您说的是镜鉴司的谢流年？……”
“不错！”
“太不可思议了，这里居然是谢流年的陵墓，我还一直以为她这样的世外高人是不会死的。”
“任她谢流年再怎么风华绝代，她也不过是一个凡人，是人总有死的一天。当年谢流年产下女儿，钦天监上报孤星入世之后，谢流年自尽于葵花海，尸体下落不明，我托人花费好多年了功夫，才终于找到这座流年冢，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它就在不空山上。……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些年跟着圣上来皇陵祭祖，圣上总会撇下众人，独自一人来后山静处些时日，现在想来，静处是假，怀念旧人才是真！”
幽恨生这才恍然大悟：“小姑，我看您这次来不空山，带了那么多工器营的士兵，原来是早做好了找寻流年冢的准备，难道这谢流年和圣上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不成？”
幽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幽恨生一个问题：“当年咱们幽家战败，你可知圣上为何还要选我入宫？”
幽皇后叫幽若微，原本是幽家最小的女儿，足足比长兄幽长野，也就是幽恨生的父亲小了二十多岁，她自幼生得美貌至极，对于能被选入宫这件事，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幽恨生不假思索地回道：“自是小姑有倾国倾城之貌。”
“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直到我在云垂塔里看到了谢流年的画像，我才知道我被选入宫不是因为我的长相，而是因为我跟谢流年长得像。”
幽恨生傻了眼：“小姑的意思是……”
幽皇后说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本宫能蒙受圣宠这么多年，原来不过是某个女人的替代品，本宫要完完全全地得到皇上，就必须要斩断圣上和她所有的牵绊，清除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毁掉镜鉴司，挖她的墓！还要杀她的女儿！每一步我都要做到，每一步我都不能出错。”
“那楚小舟真的是圣上的女儿吗？”
幽皇后说道：“真的假的还重要么？楚小舟必须死……你我就算知道结果，也要假装不知道，这样至少能确保她死的时候是个平民的身份，否则谋杀公主的罪名，你我都担当不起。”
幽恨生点点头，神色凛然道：“侄儿明白了。”
这下换棺材内的余辜和楚小舟彻底不明白了，刚才幽氏姑侄的对话内容太过震撼，一时半会儿两人消化不动，在棺材内连说带画地比划给对方看。
余辜比划道：“他们的意思，你是谢流年和当今皇帝的女儿？你居然是公主？”
楚小舟摇摇头，脸憋得通红：“我就是小竹村的野丫头，别听他们胡说，我才不是什么……公主？”
忽然她反应过来：“公主呀，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哪个女孩没有过公主梦？……难道我居然是公主？”
楚小舟越想越大胆，越想越奔放。
“我的天，我不但是公主，还是我的偶像谢流年的女儿，那岂不是镜鉴司都是我家开的？”
余辜不清楚楚小舟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见她脸色红一阵子白一阵子，还以为她被吓到，劝慰道：“别太紧张，现在也就是外面那俩人随口一说，没什么真凭实据，不一定是真的！”
楚小舟一把抓住余辜的手：“你说什么呢？怎么能不是真的？你看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必须是真的！余胖子，我要发达啦！”
要不是在棺材里空间局限，只怕楚小舟当时就要欢喜雀跃起来，余辜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还在放肆幻想的楚小舟，半响才吐槽道：“世俗！”
楚小舟压低声音反驳道：“世俗？那你是没穷过，也没真正挨过饿，你根本不知道没爹没娘的小孩是怎么生活的，想当初……算了想什么当初，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埋怨老天爷了，反倒要好好谢谢他，我就知道，不可能平白无故让我遭受这么多磨难，原来老天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份礼物……余胖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娘亲是谢流年，我父亲是皇上耶！”
余辜刚想继续吐槽，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断垄石门之上，整个地殿猛地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回响，
外面幽氏姑侄似乎对这种震动已经习惯了，毫不为意地继续着谈话。
“又一箭，这是第七支了吧？”幽皇后问道。
“第八支！”幽恨生心里一直数着。
“那老头得着空便射上一箭，这么一箭箭下去，只怕这石门不够牢靠吧？”幽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小姑，这门是修建陵墓特制的千斤重的断垄石，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的人决计是打不开的，修这个墓地的人想得比我们周全。”
“周全是周全，那老头的确是进不来了，但我们也出不去了呀。……”
“他就一个糟老头子，咱们外面那么多守卫呢，先等着他们火拼，拼到最后一定是咱们赢，到时候咱们再打开这门，有什么好怕的？”
幽皇后彻底对这个侄子的脑子死了心：“你好意思说他是糟老头子？……京城里有多少不长眼的蠢货，都被他的闲散外表给骗了，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这个糟老头子，可是前朝的第一战神，唯一在楚狂人霸刀之下活下来的名将，武功境界据说已在千江万湖之间了，你觉得门外那群废物们能挡得住他？”
“就算他一个人能突破那么多守卫，就算他能进得了这扇门，可是您贵为一国之母，他一个不受圣上待见的破落王爷，能奈何得了？”
“搁在平时，他是奈何不了我们，但是今天你好死不死，把人家儿子赶到了绝路，换了谁都要发疯的。”
“你说余辜啊？那是他自己跳的崖，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一个异姓王爷而已，又不是皇亲国戚，他发疯就让他发疯呗！又能把我们怎们样？”
“把我们怎么样？你自己蠢就算来了，你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幽家曾经受过的耻辱，居然一点都没告诉过你吗？上次姓余的发疯的时候，带着千机卫对战咱们幽家军，整整三万将士啊，被打得全军覆没。你说这种人，我们能招惹吗？”
“快活王居然就是当年的千机卫统领？”幽恨生显然有点不敢相信。
“你脑袋长来就是为了显个高的吗？你就不想想他一个姓余的，要不是有过人之处，凭什么能在楚家的天下当一个异姓王爷？”
幽皇后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没了动静。
石棺里的两人仔细倾听，突然嗵的一声闷响，有人一拳砸在石棺上，震得尘土簌簌往下掉落，显然那人的恨意已经达到巅峰。
棺材里的两人受到震动，连忙抱紧对方。
“是幽恨生，他生气了！”余辜用嘴型与楚小舟无声沟通。
楚小舟问道：“他们刚才说的糟老头，是不是老余？”
余辜点点头。
楚小舟伸出大拇指，低低赞叹一声：“老余真牛逼！”
余辜露出苦笑：“那是以前的老余，你再想想现在的老余，整日里沉溺于花鸟鱼钓，无论什么事都第一时间躲起来，这越牛的人呐，就越经不起失败，一旦遭遇一次前所未有的失败，那以前有多牛，现在就会有多丧。”
楚小舟想了想，深觉余辜说的在理，然后又问道：“老余怎么会在外面？难不成是专程来救我的吗？”
余辜迟疑了下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