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衣?”崔统领试探的问了一句。
“崔统领!”白骨衣倒是十分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果然来了?”
“既然说好要来,自然会如约而来。”
“现在还未到子时,你是不是来早了?”
“江上起雾,怕崔统领来晚,所以早早候着了!”
“我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名满天下的白骨衣,怎么会看得上区区在下护送的东西!”
“要京都廷尉府的崔统领亲自护送,东西自然差不到那里去!”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护送的是什么?”
“本公子踏月而来,图的当然是无双美玉,你廷尉府杀了青衣渡口十三条人命,所为的,不也是那块玉么?”
“这不仅是一块玉!”
“这当然不仅是一块玉。”
“呃?这么说来,你连这块玉的秘密都知道?”
“这玉名为昆仑之泪,相传是五百年前最后一代偃师留下的至宝!”
“传说中的偃师之物,自然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如果我在子时之前取不走这块玉,我的人就是你的!”
“你要知道,现在离子时只差一炷香了!”
“所以你最好在一炷香内抓住我!”
“出现在我眼前的敌人,从来没有跑脱过的,所以我不急。”
崔统领说他不急,是因为他需要部署兵力,刚才示警的战鼓声早在江面上传开,他知道他部署人马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现在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在动手前,我还需要问你一个问题!”崔统领继续争取时间。
“你问!”
“我明明派出了三路人马,分别走了山路,陆路和水路,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东西在水路上?”
“你就当我是猜的吧!”
“一个人不可能运气那么好!”
“我运气一向很好!”
白骨衣空荡荡的双手在眼前一交错,手心凭空出现一朵花,他将花朵掷向崔统领,在半空中突然“砰”的一声轻响,花朵暴绽成无数花瓣轻轻飘下,落成一个花堆,恰好一阵风吹过拂开了表层的花瓣,露出里边两块铜质的腰牌来。
有身手矫健的廷尉府士兵捡起来递呈崔统领:“统领大人,这难道是……!”
崔统领没有去接,只是瞧了一眼脸色就暗了下来,这居然是另外两路副统领的司命腰牌。
“我说我运气很好,是因为我的运气从来都不是老天给的,而是自己争的!”白骨衣说。
隐约间远处传来木桨破水的哗哗声响,崔统领知道是自己的人马到了,于是提刀横指白骨衣,认真说道:“不管你到底是谁?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向我廷尉府挑战,那你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崔统领一挥手,喝道:“停船锁水,准备战斗!”
他身旁的士兵纷纷拔刀,团团围住两人,还没散尽的薄雾深处,十来只船链横空抛将过来,紧紧扣住这艘舢舨船,随着轮机的绞动,不多时便有十几条绑着红布幔的舢板船出现在江面上,每个船上都站着三五壮汉,每个壮汉都佩戴着一柄落叶纹路的刀。
秋斩刀!
这些船在靠近主船的同时抛锚入江,十几艘舢板船便集结一处,稳如平地。
他们必须要在这里停下,将事情做个了断,否则行进过程中一不小心走错了水道,进入了另一边的怒江水段,那可就有去无回了。
崔统领缓缓的拔出刀来,这一刀拔出时发出了汩汩的水声,似是溪流溅起,凌空激落秋后的一片落叶,崔统领的目光也因这一刀拔出而杀意渐浓。
“亮出你的兵器吧!”
“我以为军部都是一些滥用蛮力的武夫,没想到居然有三溪境的高手!”白骨衣转过头,继续说道:“但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崔统领默默调整气息,在他趋近完美一击状态以前,他不介意和白骨衣再多说上两句。
“可惜我的兵器很少亮给别人看。”白骨衣说道。
“听闻近年来你作案多起,手法诡异匪夷所思,被人称之为魔盗白骨衣,却原来是个懦夫?”崔统领讽刺道。
“什么?你是个贼?”楚小舟嫌弃的要离救命恩人远些。
“不是贼,是魔盗,魔盗你懂么?就是那种帅气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那种!”白骨衣一改刚才冷漠的语气,小声的解释给身旁的楚小舟听。
“呸,什么狗屁魔盗?贼就是贼,哪里分什么好贼恶贼?”崔统领站的虽然远,但还是听到了,继续讽刺道。
“居然用这么肤浅的激将法逼我,哈哈哈哈!”白骨衣仰天长笑,忽然笑声收下,认真的对崔统领一字一句的说:“你-成-功-了!”
白骨衣突然暴起,从船首凌空掠下,右肘的臂甲狠狠的朝崔统领砸下去,崔统领落刀上挑,刀锋斜斜的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亮光一闪,击打在白骨衣的右肘臂甲上,一时间金属摩擦,火花四溅。白骨衣占据了自上而下的优势,压的崔统领身体不由的一矮,刀锋为之一滞。
崔统领沉身蹬地,双手持刀,暴烈的大喝一声,力气自脚下而起,刀锋狠狠的咬进白骨衣的臂甲内,拧刀旋身,将白骨衣整个人挑飞在半空,爆发完力气的崔统领踞地伺刀,等待下一轮的进击。
这一刀对决下来,他明确感受到,对方是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却因为那一身古怪的铠甲阻隔,无法确认对方的境界具体到了那一层。还好自己已经将刀锋的劲力全数砍入他的臂甲内,想必此刻那处已然碎裂,只要再来上一刀,必定能破开他的铠甲,探清他的境界虚实。
只要在三溪境之内的高手,崔统领自认没有自己打不败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突然脱出了理解常理范围之内。
崔统领抬起头,只看到数十只白鸽飞过,然而明月在天,星辰在夜,被他一刀挑飞的白骨衣却失去了踪影,只有一件白色的披风缓缓落下,搭在他的刀上。
他顺着看向自己的刀,先是听到了嘎吱吱的清脆响声,连忙扯开披风后,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刀,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刀锋依旧明亮,刀身却渗出了细密的裂纹,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就见刀身噼里啪啦龟裂开来,然后哗啦啦碎落一地,他的一整把威风凛凛的秋斩刀,如今只剩下了刀柄,十分可笑的握在手里。
旁边的侍卫没搞清状况,连忙过来拍马屁:“恭喜崔大人,贺喜崔大人,属下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指断刀的本领啊,想必大人的修为已晋入十河境界了!”
崔统领黑着脸,一耳光扇过去:“住嘴,这件事,谁都不准往外提!……他人呢?”
侍卫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属下也没看清,好像是你一刀把他挑没了!”
崔统领更郁闷了:“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侍卫说:“没了就是,噗的一声不见了,就看到飞出来一群白鸽子!”
其他侍卫点点头。
崔统领露出恶狠狠的笑意,说道:“旁门左道,不过是走江湖的幻术戏法,只要把那女的抓住,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楚小舟看到围攻自己的兵士们才清醒过来,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我可不认识他,我下来就是来救我熊猫的!我跟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必要对我一个弱女子动手。”
这时有兵士来报:“统领,那只畜生蛮力了得,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位同袍弟兄了!”
楚小舟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那个,那个,其实我可以解释的,熊猫饿起来很容易伤人的,你多喂喂它就行!”
“动手!”崔统领不想再废话了。
围攻的士兵刷刷的举起刀,楚小舟又尖叫一声:“住手,要打便打就是了,我先警告你们,我的破竹拳可不是好惹的,想当年……”
还没说完,一柄刀锋劈了过来,楚小舟堪堪躲过,身形一个不稳跌落在地。
“一个滴水境都没修习到的家伙,居然还在这虚张声势!”崔统领有些不屑。
一时间更多的刀纷纷招呼起楚小舟来。楚小舟根本未曾习武,身法呆滞,只能一退再退,最后已经背靠船舷,退无可退之际,楚小舟突然大喊一声:“这是你们逼我的,都让让,都让让,虎若不威,竟与猫同?”
这些侍卫的刀居然真的停了下来,虽然没人相信她能挣扎出什么结果,但还是好奇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她还能撑多久。
楚小舟挣来了片刻喘息之机,脑中迅速思索道,拳头再硬,也无法与刀锋抗衡,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她高高举起自己粉嫩的拳头,用力的锤向船板。
这一拳下来,非但船板无碍,船身和船上的人都纹丝不动,倒是惹来了一片嘲笑声。
“小姑娘你这是吓疯了么?没事干嘛跟自己的拳头过不去啊?”
“对啊,不如你多喊几声救命,只要把白骨衣叫出来,兄弟们自然不好为难你了!”
楚小舟摇摇头,沉默的收拳,出拳,可惜还是毫无效果,四周响起的嘲笑声更多。
楚小舟闭上眼,识海里一片汪洋,滔滔巨浪夹杂着无数回忆涌来,她看到那片雪竹海,看到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着雪竹出拳,看到自己换下的沾满血迹的布条层层叠叠,看到自己听到完全无法修习功法的消息时,抱膝坐在茫茫大雪中哭泣。
楚小舟忘不了,她天生没有遗忘的能力,她一边想,一边感受到当初的那份痛楚和孤独,还有浓烈的不甘心。
如果我那么努力,都还是换来你们嘲笑的话,那么,就来感受我的愤怒吧。
楚小舟睁开眼,重新打出一拳,这一拳来的慢,很慢,慢到崔统领完全看到这一拳,甚至还有时间脸色大变,然后急忙冲过来阻拦,慢到拳面碰到船板后,生出来如涟漪般的波纹,缓缓的飘荡在每个人眼里。
这一拳也很快,快到发生了那么多变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拦得到。
这一拳实实在在的砸在船板上,依旧是没什么动静,船身和船上的人都纹丝不动,崔统领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反映过激,看错了。
然而这种怀疑只是一瞬,因为下一瞬间,船板碎裂飞散,船身硬是从她那一拳的位置,生生断裂开了。站在舢板上的人纷纷落下水去,楚小舟在一片混乱中像个英雄一样站起身来,刚要露出胜利的微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居然不会游泳!
“救命啊!”大放神威的楚小舟刚出完风头,就狼狈的喊出救命,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水里坠落,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轻轻一提将她抱入怀中。
当然是白骨衣,魔盗白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