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内回廊很多,余辜贴墙而走,不断调整镜面隐匿身形,沿着夜蚕监视的死角,朝着药师馆走去。
而余辜提前安排的暴乱也发生了:
废弃平台上,参与做工的囚犯高高举着干活的家什,在李胖子的撺掇下气愤不已,大声嚷嚷:凭什么突然让我们回去?好不容易有的放风时间,兄弟们,我们坚决不回!”
“不回!不回!”
“去你丫的巡逻队吧!”
“你们这群浑人,监狱里有犯人得了瘟疫,口吐白沫要多惨有多惨,让你们滚回监狱是为了你们好,还他妈的不知好歹!”
巡逻队队长刚张嘴解释瘟疫之事,没想到跟着李胖子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声音却被一众囚犯的呐喊给淹没了,李胖子瞅准机会,趁乱给了狱卒一黑拳,狱卒那里受过这种气,棒子抡圆了往众人头上抽,一时间废弃平台上混乱无比。
余辜摸到药师馆的时候,药师刚走不久,他再三确认附近没有人,一溜烟跑进了药品库,搬出各种药汁和容器,从中挑出了牛皮膏、海犀膏、龟甲板几味药,放在各种器皿里,开始调制强力黏合剂。
他知道外面的混乱只是一时的,等到囚犯们明白过来瘟疫的事,他们会十分配合地主动回到牢房、等待检查。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但没等余辜倒入第一味药汁,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和人说话的声音。
“快……一……点!”
虽然语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但余辜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说话的那个人,正是这座监狱里最恐怖的狱司命归毛毛。
“归大人,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可不像您平日的做派,那边有个发瘟疫的病人,再不看看,我怕把咱监狱全传染喽!”
跟在归毛毛身后的,居然是刚走一会儿的郎中。
“什么情况,这郎中怎么回来了?”余辜大吃一惊,“难道发现我了?”
慌乱之中,余辜赶紧在药仓中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但他知道,归毛毛这人的感应极强,很多事都没法在他眼皮底下藏住。
咚咚咚。
脚步越来越逼近。
余辜举起旁边插药方的铁钎子,一旦被发现,余辜随时准备出手,当归毛毛的身影经过门外的瞬间,余辜几乎已经准备出手先发制人。
然而,这位狱司命大人却拉着郎中,直接掠过了药师馆,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住处跑去了。
“啥?不是来找我的?”
余辜有些懵逼,但既然没被发现,那就不能浪费时间,逃命要紧。
接下去,余辜以最快的速度配出黏合剂,装在几个器皿里,趁着外面没人注意的时候,藏在了储藏室内等待机会。
过了没一会儿,负责劳工的巡逻队长推门进来,见郎中没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刚好坐在储藏室的门前,将余辜逃生的路堵得死死的。
又过了半响,郎中回到药师馆,配了几服药交给随行的狱卒,托他带给狱司命大人,等这事办妥了,才随巡逻队长去探望了瘟疫病人的伤情。
余辜趁此机会马不停蹄赶回天字区。
此时平台的暴乱已经终止,几个闹事的被扔回自己的牢房,阿丑全程没有参与,还算好过一些,老老实实地蹲在牢房里,沉默不语。
“都谁闹事了?”
天地玄黄四区的牢头听说自己管辖的监区有人闹事,挨个将他们又打了一顿,天字区牢头是个三角眼,眼白比瞳孔多了许多,看上去一股子丧气。听说自己监区也有几个憨货不知天高地,参与了闹事,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挨着监牢打了过来,眼看就要走到余辜和阿丑的牢房了。
可余辜还没来得及回来。
如果被他发现余辜不见,这将会启动监牢里的一号警戒。
前一刻队长刚打开牢房的门,后一刻余辜才出现在通道转角,从时间上看,真的来不及了。
余辜心头一惊,绝望地看着牢门。
三角眼牢头走进牢房时,阿丑蹲在角落里,像个卑微的小动物。
“你参与平台那边的斗殴了吗?”
阿丑摇摇头,脸上全是痴呆之色:“阿丑从来不打架,阿丑怕!”
三角眼牢头看了一圈,转头问阿丑:“你的狱友呢?”
阿丑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沉默了很久才指着余辜的床:“他身体不舒服,在睡觉。”
三角眼牢头往那张床看去,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似乎确实有个人。只有阿丑知道,下面只是另一床厚被褥而已。
“等等,他可能是被染上瘟疫了,我先去看看。”
郎中恰好这时来到天字区,他刚刚在废弃平台那里看完瘟疫病人,验了病人的舌苔和口中的白沫,确信他患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瘟疫,所以他担心刚才平台的人会被感染,连忙过来查看。
一路走来,只有余辜有生病迹象,所以他及时出声,喊停了牢头。
“你现在去靠近,只怕也要传染给你。”
郎中这句话一说,牢头再也不敢坚持,连退了好几步,将位置让给了郎中,郎中也不多话,戴上一双鱼皮手套,刚要弯腰掀开余辜的被褥,突然耳边被一声尖叫喝止。
“等一下!”
阿丑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郎中被吓了一跳,回身问道。
“……他……他”
阿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牢房外,藏匿在黑暗之中的余辜感到事情不妙,好不容易弄到了黏合剂,他可不想事情在最后一刻暴露。
最终拯救他们的,是隔了几个牢房之外的李幕重。
他在那一刻发现了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余辜,也看见大夫和巡逻队长走进余辜的牢房。
“哎呀,大夫快回来呀!我好难受,啊……我可能染上瘟疫了!”
就在大夫要伸手掀开被子的前一刻,他听见李幕重叫喊的声音,连忙回去查看情况。
三角眼牢头站在阿丑面前,一动不动地审视着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但没一会儿,郎中便在外头喊了他一声:“徐牢头,快来给我开门!这里有个紧急传染者。”
牢头这才无奈走出余辜和阿丑的牢房,就在他取钥匙给郎中开门的那一瞬间,灯笼里的烛影忽闪了一下,明暗闪烁之间,余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进自己的牢房,连阿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鱼跃般钻进被窝。
郎中检查一番以后,发现李胖子虽说症状和瘟疫患者一模一样,但是却始终摸不出患病的脉象,一连把脉了好几次,郎中才确认李胖子应该不是感染者,这才折返回来,重又进了余辜的牢房。
三角眼的徐牢头也锁好了李胖子的牢门,随着郎中进到余辜的牢房,就看到余辜一个翻身,蹬掉了身上的被子,正睡得香甜。
郎中探出手指一把脉,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怎么说?难道他也被感染了?”
牢头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要不是手下看着,他早跑出牢房之外了。
“感染倒没有,只是他的心脏好像生了重病,命不久矣了。”
“只要不是感染就好,至于命久不久的,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来人,这个监牢要好生看惯,这白骨衣是个硬茬子,千万不能在他身上再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