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妻儿的哭声吵得满脑仁疼的聂长青,正欲跟进东屋与阿娘及二哥商量几句,便听见屋内母子俩的说话声。
聂长青怔得立在原地,满脑子不可思议。
让他在邻里间倍觉有面儿的举人二哥,为了栓住王家这门亲事,居然揣捣着亲娘要将他这亲兄弟一家四口赶出聂家。
聂长青一惯是个头脑灵活的,脑海里立即便闪过了前不久柳芸娘母女的遭遇。
聂老二从小便是个凉薄性子,读了几日书后便越发的露出了小人奸邪的嘴脸。
想当初,柳芸娘虽被聂家收留却并未打算做聂家媳妇,他瞅着人家手脚能干,模样又生得讨巧便耍了低下手段让憨实的柳芸娘心怀报恩的从了他,当时杨家大郎已经上门来求了亲,娘也已收下了杨家的礼,老二却耍了这么一出,生生搅黄了这桩婚事。
柳芸娘任劳任怨的为他做了十余年的牛马,好不容易盼得他中了举,却被扣了个偷汉子的罪名,生生将人滑了胎又赶出聂家,甚至还想置人于地死。
这一切未曾落在自个儿身上时,聂长青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自个儿兄弟想做什么,自己便听着做什么,一家人总是要一个鼻孔出气的。
现下自个儿成了待宰的羔羊,只觉得整个脊背直直的发凉。
聂老二手段阴毒,谁挡了他富贵的道他必定是要不折手段的将人除去,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例外。
这般想来,今日他是躲不过的。
聂长青这般一想,立即生出了个主意,趁着聂婆子未踏出屋子之际,‘扑通’一声二话不说的便跪下了,语气生硬还带着一些负气的意味儿:“娘,二哥!长青知晓李氏犯了大错丢尽了聂家颜面,可她毕竟与长青夫妻十余栽,又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这般将她休弃长青实在不忍,还请娘与二哥饶过她这次!”
聂婆子在屋内听着儿子这一席没心肝的话,气不打一处出来,急步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只道她给你生儿育女便是顶天的功劳了,坏了你二哥的亲事可怎么算?若是旁门小户我也便不说什么,那是王家千金,十个百个的李氏也未必比得上人家一个,你不舍得休弃也罢,便与她一同跟聂家断了干系,也省得日后还说是我老婆子硬拆了你这一大家子,落得个人鬼不是。”
聂长林一直立在门外忐忑不安的呆着,这会子听见这话立即冲了过来:“阿娘,这可使不得,那李氏有错休了她便是,三弟可是爹娘的亲儿子,我与老二的亲弟,哪里是说断便能断的?”
聂婆子拉长着脸,未打算将话收回。
聂长林见事态不妙,立即碰了碰聂长青肩膀:“长青,还不快与阿娘认个错!媳妇可以再娶,阿爹阿娘可不能再认,你快服软说几句好话,休了李氏便罢。”
“大哥不必再说,弟弟心意已决!我这便去请了里正过来主持!”聂长青说着,便起身往院外走去。
“聂长青你个混帐,你给我站住!”聂长林吓得不轻,立即追了出去。
聂婆子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虽说原本就是这般打算,可听着自个儿亲生的儿子居然为个婆娘亲口说出要与整个聂家绝断的话,聂婆子心里依然觉得难受。
此刻聂长远也步了出来。
聂婆子叨念着:“这般决断,莫不他听到了咱娘俩在里屋说的话?”
“只是权宜之计,娘又何需担忧,即时私下与三弟解释一通便罢!”聂长远毫不在意的说着,大跨步子出了东屋,半分不安也无。
仿佛自己几句话便将聂长青一家四口赶出老聂家,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阿远,这是去哪?”
“我去瞧一眼钟老四,家里的事便劳烦娘了!”
聂长远潇潇洒洒的走了出去,经过那哭哭啼啼的母子三人跟前,连眼皮都未挑一记,仿若眼皮子底下压根就没这几人。
李三妹含恨的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她一早便看出这聂家老二性子凉薄又轻贱他人生死,却不料这样的事这般快便落到了自个儿头上,想当处处置柳氏时,她还帮着一同出过力,现下轮到自个儿,感觉可真是讽刺。
李三妹默默的拭着泪,暗暗想着日后必定要让聂长远、聂阿九父女俩为自个儿所遭受的苦楚付出代价。
温和的日头光透过林子密密麻麻的枝叶,落在勤奋采草药的聂阿九身上,四月初的清晨尚还有些凉爽,到了午时便有些显热了,阿九的背上渗出一整片汗渍,背上的背蒌里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却一点也没觉着辛苦。
今日在这一处寻到好些个药材,还寻得了几颗三七、几株虫草……这些都是她在上一世见过的,回家给娘炖了也是个补身子的。
阿离自打上了山便像回了家一般自由欢乐的四处跳窜,却并不离开得甚远。
许是前一日遇上了野山猪,生怕她再遇上什么凶兽,一直在她方圆半里之内活动,只要她扬声一唤便会立即出现。
想起阿离,阿九心底总会闪过一阵温暖。
虽说他不懂得言语,却比一般人更懂得她的心意,即使是她一记皱眉,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她现下是喜是怒。
“吡吡,吡吡!”
刚这般想着,一只毛绒绒的手便伸了过来,将她额间泛起的一片汗渍给抹了去,又顺带往嘴里舔了一记,跟着兴奋的撅着屁股扭啊扭的,末了还得意的‘啊呜……’一声,仿佛给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吓得方圆半里之内的鸟兽都忙着逃命去也。
阿九被逗得眉开眼笑,温和的笑着出声:“阿离,你若闲得无聊,便去抓兔子玩吧!我有事便会大声唤你,你不必时时守着!”
“呲呲,呲呲!”阿离眼眸一亮,点了点头,瞬间便消失在了山林里。
阿九笑得弯着月牙般的眼儿,采起药来都倍儿有精神。
今日的收获颇丰,背蒌里的药材已经装满了!阿九摘下来倒入随行带来的菜篮子里,正仰着头喝了口水,耳边传来‘呲呲’一声,阿离已然回到了她面前,一左一右两只手里各抓着两只肥肥的灰兔子。
阿九吃惊的一笑,迎上前去:“兔子!好阿离,你真的抓回了兔子!”
刚刚自个儿随意的说了句让他抓兔子玩,他便真的抓来了,还一抓便抓了四只,果真是从小就在山林里长大的,阿离的能耐可真是不得了!
阿九仔细瞧了瞧,有两只是怀了身孕的母兔子,还有一只是幼小兔子,阿九知道阿离必定是饿了,他又是个吃肉食的习性,便开口劝道:“阿离,咱放了母兔子及未长成的小兔子,让它生完了兔子娃娃,待入秋了再抓它。今日你便先吃这雄兔子,咱们先找个地方生火,我给你烤着吃,必定会比你吃着生肉更香更可口,可好?”
“呲呲!”阿离点头。
阿九见阿离这般听话,觉得满心满腹的都是舒畅。
相处了几日,阿九发现阿离虽然未曾学会说人话,悟性却是极高,她说的话多半都是听得懂的,两个之间沟通并不成问题。
阿九找了个坑洼处,生了一堆火,将兔子在山溪间用镰刀扒了皮除了内脏洗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消多时,油渍渍的肉开始飘起香味儿!
阿九时不时的往火堆中添着柴火,又在火堆周围挖出一道隔火圈来,不让火势蔓延至山林,这才看向面前直勾勾盯着兔肉瞧的阿离。
瞧着他那从眼眶子里都透露出的馋样,不由‘扑哧’一笑!
将阿离吃生肉的习性改变过来,她原以为很难,不想昨夜煮了山猪肉给他尝,又与他说了几句道理,他便这般轻易的接受了,抓了兔子就立即拿来给自己烤。
阿离实在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阿九打心眼里喜欢!
想着他这般听话,阿九便更加的想弄出些美味的肉食来奖赏他,起身往荆棘刺里找了几个酱果,又想着酱果忒酸,若是能找些香味的东西掩盖就最好不过了。
“不知这林子里可有蜂蜜,若能薄薄的涂上一层定是极美味的!”
阿九话刚一说完,只见面前黑影一晃,蹲守在兔肉前的阿离不见了。
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大大的蜂窝,青俊憨萌的脸上也被蛰了几个红红的包,阿九吃惊,立即满山遍野的找来消热祛毒的草药,放嘴里嚼烂了涂抹在阿离的脸上,边抹还边有些愧疚道:“不该将你脸上的毛发刮去的,你定是习惯了有它们保护,在山林里惯窜,哪能与普通人一般干净爽朗,是我思虑不周,若是再长出来,我定让它们留着!”
阿九说得有些哽咽,阿离却一个劲的冲她憨笑,压根不在意自己受的这点小伤。
足足在火上烤了小半个时辰,火上的兔肉呈金黄色又泛着油光,阿九用力的扯下一块腿肉递到阿离面前:“阿离,尝尝!先吹吹,小心烫嘴!”
“呲呲!”
阿离接过阿九手里的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却直勾勾锁着阿九脸上那抹笑意,在他眼里,阿九是极好看的。
眉如弯月,眼若星辰,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格外令他欢喜!
阿离懵懂的心里隐约浮着一个念头,他要长长久久的同阿九在一起,一直看着她这样子笑,只要能一直看着阿九笑,他便做什么都愿意。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