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又见仇富
作者:箫相思      更新:2019-10-04 08:21      字数:2638

第86章又见仇富

已是严冬,一大一小二人穿行在皇宫里。

却见那女子左手执长剑,身披绒罩衣,脸上虽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步履轻移间尽是温婉柔和,眉眼间却又是自信从容,如此不同的两种气质交合汇聚于一人身上,竟也不显违和。

那小孩儿只到牵着手的那女子的腰胯处,自厚厚裹着的棉衣里稍稍露出一点脖颈来,倒是白嫩细腻,只是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和不时用小手揉着已通红的小眼眶,怎么看都有些凄惶的滋味。

正是宋雨凝与仇皮皮二人。

两人行在宫闱亭台楼阙间自不如何惊奇诧异,便如进入了自家宅院一般。仇皮皮是随仇富见识过这皇宫地界的,宋雨凝则是更加闲庭信步,毕竟年轻时候,这地方那是走烂了的。

宫女太监换得倒不似禁卫们那般勤快,对于十年前这搅动宫廷的女子自然有着极深的印象,见面连忙行礼问安,见她一副生气不耐的样子,也无能问其事由,只任她领着仇皮皮走过。

两人行过御花园,自看到了那株顶着冷风的寒梅,此时时正黄昏,斜阳投下,在地上映出它孤傲的身影。只是任它再如何耐寒顽强,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摧残。地上影子正好拉长到宋雨凝脚下,她行过时,正见一叶梅花落下,影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愈落愈小。

任你生前如何傲骨铮铮,如何清高不群,终究是抵不过天道运转,轮回往复,这不,昨日还怒放吐蕊的红梅,今日还不是要变成御花园里的一抔泥土!

又是一刻时间,二人终于穿过御花园,到了路门处。

正是两班亲卫在换班,见一女子领着小孩儿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剑,顿时警惕起来。

待得二人走进了,路门亲卫们这才看清竟是宋雨凝!

皇帝亲卫自选定之日起便不容变更,自然是认识宋雨凝的,连忙行礼,那领头一人弯腰稽首,问道:“夫人您这是?”说着看向她手中的长剑。

“原来是卫队长,你家皇帝现在在哪里?”见他一脸犹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解释了一声:“别担心,我这是替我夫君传些意思来了,并不会如何。”

这卫云湖是而今皇帝的亲卫队长,宋雨凝对他有印象,言谈也不显疏远。

卫云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与与皇帝陛下关系非比寻常,不敢怠慢,连忙道明了:“夫人,陛下此时正在温华殿里用膳,夫人若是要面见陛下,末将让林公公去禀报一声。”

这样说着,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宋雨凝手上长剑看,心里大为不解,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温华殿是个什么去处?”宋雨凝不顾他神色,自顾问着。

那卫云湖思及她这十数年来为曾来过皇宫,有所不知也在情理之中,当下一一将几年前如何发现了一眼温泉,又是如何扩建宫室亭台到了龙虎山上说了明白。

宋雨凝一听不由蹙眉,这皇帝而今竟是荒唐到这种地步了么?

“我听应门守备有个侍卫说仇老大人在此处?”宋雨凝随口问道。

卫云湖一听这话,目光有些游移,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宋雨凝见状顿时神色严肃起来。

“怎么?仇老大人人呢?”

卫云湖听她语气不善,思索片刻,终究叹了口气,道:“夫人,我劝您还是别淌这洪水了。我听林公公说,老丞相想请陛下尽早出兵驰援,陛下不允,老丞相便死跪着,陛下因此动了肝火,便令老大人在门里跪着,何时醒悟何时自行离去,唉”

“你是说他人在路门里?”宋雨凝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惘顾什么缘由,一把推开那汉子就闯进了门去。

几个跨步进了门,迎面一幕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惊呼一声捂着嘴巴愣在原地。

只见往前十余丈处,一条被青石铺就的小径的交叉路口旁,一道身影正跪倒在雪堆旁。但见那老人满头白发,鬓间布着寒霜,直像寒风里的一道枯木,正摇摇欲坠

霎时间想起去年年节时候,自己还与毅儿前去拜访过。彼时老人虽是暮年,但却决决没有这般颓色,更休言彼时那只夹杂着几根银丝的满头乌发,而今却怎么

“爷爷!”

却听一声尖声叫喊,仇皮皮这才认出前面跪着的这老人是疼爱自己的爷爷,眼圈一红,哭喊着往前冲去。途中还摔了一跤,直摔得满身是尘,满身是土。

适才那侍卫跟了进来,一看之下正要喝止这小孩儿,却被宋雨凝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仇皮皮从地上爬起来,只看着爷爷那萎靡佝偻的背影,小小的心灵竟似被针扎了一般,疯狂地跑向老人,宋雨凝看着没来由一阵心痛。

李上论与仇富虽明面上争个高下,但那是文武之争,二人私交却是极好的。所谓爱屋及乌,宋雨凝钟情丈夫,对丈夫心腹相交的仇富自是欢喜的。

宋雨凝虽出身江湖世家,但身世凄厉,孤苦的生活自然生养了一副看穿人心的本事和缜密心思。与他接触时间长了,自然打心底里明白他是何等的忠君范式,严谨风采。

当下眼眶微红,凤眸一凝,对侍卫说:“去!把仇大人送去太医那里。”

这一句话当真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风范气派,卫云湖看得一怔,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这女子就是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想着那个晚上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冷颤,心知她是动了真怒,不敢再劝,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下属见状,急忙上前去抬人。

这些近几年来没见过宋雨凝的手下们都是颇为不解,为何这一个女子便能对将军指手画脚了?要知道在平时将军见了宫室嫔妃们若是见礼,对方也必会予以回礼,这女子莫非地位比之他们都要高了?

虽这般想着,但见先前将军郑重地神色不似作伪,忙争恐着去抬人。

老人本就年近六旬,这两日两夜的倒地跪伏,若非心里信念坚定,断然不能如此持久的。饥寒交迫得早已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听到孙子一声,这才生生将游离天外的魂魄拉回来一些,浑浊的眼珠中显出几丝生气来。

“皮皮。”嘶哑的声音响起。

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宋雨凝,心知那人终究还是硬下心肠,心里没来由地传来一阵苦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是一月还是一年,时间仿佛在此时胡乱交织着,过去和现在混搭着线,往日的酸甜苦辣顿时浮现出来:

远儿初生时候自己初为人父的兴奋,直顶着对于当时的自己算是如山般的负债大摆了一场宴席;远儿从军时那种深深铭刻在自己心头,那个难以忘却的坚定眼神;还有老伴儿逝去时候的慈祥安和,便像往深潭中掷下小石子一般,竟是那般的毫无波澜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梦幻,远儿是为了自小的梦想,老伴儿走得也无怨无恨,而我今日跪伏在这里却又是因为什么?我可有悔恨?

一生的信念便在短短数日被那个人无情击垮以致坍塌,忠君侍主啊,为此,我仇富多年前便违了一次心,君王臣下,终究还是君王臣下。

这般想着,竟没来由地在此地升起一股厌倦一切的死寂意味来,宋雨凝心下感伤,眼看着四个侍卫要抬走他,却见他竟在此时突然精神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