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会死了?!”刘晟前所未有地失态,他一手抓住廖鹏的衣领,在对方的眸中看见自己扭曲的表情,尔后缓缓放开。廖鹏的表情淡淡的,然而其中的讶异也是无法遮掩。刚才被紧紧地勒了一下,喉头一干,他暗暗地咽下一口唾液,才挤出一句:“老汪只捎来这一句,详情得等他回来才能知晓。”
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的计划,因为这个噩耗,几乎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刘晟的脑中瞬时出现了一片空白,几个深呼吸之后,才找回往常的气度,声调也不再尖锐高昂。
泾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廖鹏目前都是一无所知,汪泰平原本应当今日便回到润城,却只派了信鸽告知吴玉树因为争风吃醋被人打死了,他有事要继续追查,三日后方回。此事若不是误会,吴家这条线等于全部断了,想要借机抢温家的风头,眼看着竟马上要功亏一篑。而最让他不安的是,有人在此时这么狠、这么准地断了他这步棋,究竟是一个天大的巧合,还是一个赤裸裸的下马威呢?
莫非温彦君已经发现了他的计划?可是他会做出杀鸡儆猴这种手段来吗?以他对温彦君的了解,吴玉树的事绝不像出自温彦君的手笔。不过如此巧合的时间点,刘晟心里根本没底。加之近来陆续有安筱蕤、骆宇这些来历身份都成谜的人出现,让刘晟觉得这么多年来其实他根本也不曾真的看透过温彦君。
但……怎么会到了有人命卷入其中的地步?刘晟感觉一丝寒意袭来。若此事真与温彦君相关,那他会如何对付自己?他不敢细想。眼下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处理。吴玉树一死,吴家的产业一定会被结算处理,那几处转卖给他的宅子,虽都未曾亲自经手,真要查到廖鹏,难保自己就能摘得干干净净。
廖鹏安安静静地候着。他眼见刘晟从方才的瞬时方寸大乱,很快又恢复到他素来熟悉的那种带点骄傲的平静,知道他在沉思。
刘晟与廖鹏年龄相仿,只虚长他两岁。在廖鹏心目中,刘晟既是给他银两时大方豪气的老板,又是壮志待酬的青年才俊。当年他还在一家不出名的戏班学徒,班主唱戏的本事不大,做戏的本事倒是不小,成日应酬那些达官贵人,把他们这些孩子当免费劳力使来使去。如若仅仅如此,他便忍了。可有些贵人喜好**,不知怎么竟有人看上了他。廖鹏自然不肯,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躲在一间破庙中。恰逢刘晟出来采漂亮的野花制成干花饰品卖给那些千金,歇脚的时候也在这庙里呆上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就此结识,倒也未曾像话本中那些桥段,成了什么肝胆相照的朋友。只是刘晟给了廖鹏一句话“有手脚,有头脑,总能赚到钱。我图的是发大财,得有帮手,你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做我帮手,就来找我”,让廖鹏足足思索了三日。三日之后,廖鹏告诉刘晟“我会做戏,扮得可像了”。自此,两人算结下了了搭档。廖鹏看着刘晟从那个聪明的孩子一点点长成怀有大志向的青年,庆幸自己在他的志向里,也有一丝用处。
“廖兄,此番我不知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你我的身份都不能破,不如那些宅子你先藏了地契,躲一阵风头。”
“你以为吴玉树的祸事我会怕?”廖鹏眉头一皱,大抵明白了刘晟的想法,“我躲走了抛下你,义气何在?”
“现在不是谈义气的时候!你安全了,我自然是安全的。”刘晟打断他。
廖鹏在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光芒,是每每刘晟做一笔大生意之前几番算计、胸有成竹之后的光。刘晟总是对的。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刚想转身离去,毕竟如鲠在喉。最终,他还是留下一句:“那些银两和地契我都不会动。你……知道如何找我。”
另一句他毕竟吞进了肚子。
只有你能找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