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飞快,次日小年。
华少一大早就派了方伯去采购大量食材,兴致勃勃地要给大家做小年饭。
安排方伯把摘来的箬叶洗干净,用淡盐水泡了,再浸泡糯米,准备一些红豆沙和红枣,腊肉等材料;又喊李嬷嬷把割来的猪肉和牛肉剁馅,调好,几个人开始包粽子、包饺子。
这种做法不要说方伯闻所未闻,李嬷嬷对粽子也不曾见过,所以三个人做的热火朝天,很是开心。
华少叫方伯和李嬷嬷准备的材料量相当大,所以三个人从早晨包到中午,一直都没有闲着,等到钟离襄回来时,三个人正都忙得脚不沾地。
见他进门,华少立即冲他喊:“钟离,你来的正好,再不来我要方伯叫你去了。下午我把粽子都煮上,大家尝鲜。”
中午吃的饺子,皮紧实而嫩,馅料鲜美多汁,馅肉香厚,咬一口还想第二口!真真的好受不如躺着,好吃不过饺子,方伯连续吃了两碗,摸着肚子说:“老头子啊这辈子真的值了,小娃儿呀,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这日子换神仙也不干啊,太美了!”
李嬷嬷惊叹,原以为习惯了小主子带来无穷的惊喜,却没有想到自家小主子竟然还有烹饪天赋。
华少看着钟离襄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还再继续进攻第二碗,有点小兴奋:“好吃不?”
钟离襄筷子夹了个饺子停在半空中看着华少,一会儿没有说话。
华少眨巴着大眼睛:“怎么,不好吃?”
钟离襄看着华少那乌溜溜的大眼,黑曜石一般,金碎点点,忽而凑到他脸前:“如果我说好吃,你能天天做给我吃吗?”
这话说的,太有歧义!华少偷眼看了一下李嬷嬷和方伯,有点脸热,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掩饰地嘻嘻一笑:“你觉得好吃,那我们等会就给卫景行他们送一些去。我顺便看看千里镜做出来没有。”
“不用去了,我拿来了。”钟离襄看他转移话题,便指指拿来的一个包。
呀,卫景行是真的很行!螺纹做得精巧细致,镜片安置天衣无缝,铜管錾花构思新奇。要说手工艺活儿就是比机械活儿够看,最简单处也透出艺术品的质朴美韵。
华少拿了单筒的千里眼,走到铺子的三楼,打开窗户望出去,这第一个“望远镜”做的真的算是极为成功了,几十里外的村庄,房舍屋檐,鸡狗奔走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钟离襄说:“卫景行他们手艺精湛,首次便做得精美绝伦,下次我们做双筒的,效果定然更好。”
钟离襄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琢磨着他说的“双筒”,而方伯激动地拿过来到处看了一会子,震惊地说:“这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吧,要是用在战场上,敌方情况一清二楚啊,太厉害了,小娃儿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呀!”停了一下又迅速关上窗户,严肃地提醒:“两位小主子,你们这个可不能拿出去换什么粮食,这可是重大军备,军情秘密,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
其中利害关系,小娃儿虽然很聪明,但到底年幼,可能不懂,他很是担忧。
钟离襄看着华少:“我亦如方伯所想,倘若皇室知晓这些东西的存在,我们将永无宁日,更不要说他国探子知晓,我们只怕性命堪忧。”
华少点头:“我打算拿它们做另外一种东西,民用的。”他踩踩脚下说:“这个铺子我就用来开一间眼镜铺子。喏,很多人视力不佳,远处视物不清;老年人年纪大了,近处视物不清,是谓老花眼。我想就用这琉璃做出眼镜,戴上后视物清晰,不再受目力限制。”
这些东西其实说说是简单的,但胜在稀罕,绝对的新鲜事物,销路不愁。方伯做为匠师,早在拿到千里镜时便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跑去和卫景行他们一道操刀。此时,便催华少去画图纸,决定自己亲手做出这所谓的“眼镜”。
华少绘了图纸,对钟离襄说:“下午我们过去看看卫景行他们,顺便把粽子和饺子带一些过去。”
钟离襄:“你指教他们,于他们已是大恩,哪有给他们做吃食的道理。”
“偶尔的小恩小惠也是驭下的手段之一!这些于我是亦是举手之劳。上驭才焉,收买人心,不过如此!”华少玩笑地说。
把上午包的粽子给煮熟了,又和李嬷嬷他们一起包了很多饺子,华少看着钟离襄一学就会,那双长长的大手把饺子包的相当好看,就来了兴趣,说:“来来来,我看看这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好看,啊?”
钟离襄擦了手上的面粉和油,左手先伸到华少跟前,手很大,很修长,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并没有触碰那手,只叫他摊开了放在面前。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当那大手摊开后,他震惊地瞪大眼睛,目力完美的他几乎脸要贴上那只大手,伸出手指在钟离襄的大手上搓了几下,再三确认。
没错,就是它!
钟离襄也直直地看着他,两个人都眼波横转,彼此没有说话,探索,询问,惊讶,叹息……
华少直愣愣地看着钟离襄,李嬷嬷和方伯看着突如其来的状况,甚是怪异,方伯突兀地喊了一声:“你俩相看作甚?”
钟离襄没有收回目光,就那么微笑看着华少,脸上微微一点点羞涩,手也没有拿开,还那么摊着,让他尽情地察看。
仿佛轧路机碾过,华少脑子里隆隆轰鸣,这手,他见过!尽管,那时候,他还小!
左手,那一根长长的帝王纹直穿指顶,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那一根纹刺激了华少的全部神经,他睁大眼睛看了好几遍,没错,是这个纹,千年难遇,他十二岁的生年里,这是,第二次遇见!
华少急急抓过钟离襄的右手,打开——
右手,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贯穿手掌的伤痕,虽然痊愈后的伤痕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仍然很清晰,疤痕微微地凸起,浅浅的一道灰白。
华少一时懵在那里!聪明如他,镇静如他,失态地竟然去拉开钟离襄的衣衫,急切地有些近乎粗暴地解他的衣袍带子,在方伯和李嬷嬷震惊地盯视下,钟离襄原本温和的面上出现一片羞涩,衣袍打开,露出他的胸膛!
映入眼帘,无数伤痕,长长短短,宽窄各异,有深有浅,仿佛一副画坏了的抽象画,于这些伤痕中,胸口一个半拃长的圆形浅白色伤痕,诉说着故事,诠释着他的疑惑!
心很乱,也很痛!
替他胡乱系好衣服,华少第一次毫无顾忌,深深地仔细地审视着钟离襄的五官!
可是,长大十八变,五官不至于变得如此风马牛不相及!
方伯这时候似乎明白了过来,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李嬷嬷也赶紧扯扯华少的衣襟:“到底怎么了?”
如此失态地去解一个少年的衣衫,十多年来,第一次!难不成,这是?
不是应该看肩膀吗?
华少看看李嬷嬷,指着那只右手,结结巴巴地说:“嬷嬷,十年前,那夜,是他,只是,只是……”
李嬷嬷紧紧地盯着钟离襄,眼光如炬:“你究竟何人?”
方伯看李嬷嬷全身杀意,登时挺身护在钟离襄跟前,却又碍于华少的面子,他焦急地阻拦着:“慢慢说,老头子对天发誓,都自己人,两位主子必定志同道合!”
钟离襄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扯下袖子,再不是那个一脸毫无表情的样子,波光点点,安抚一下焦急的方伯:“方伯,你把药水拿来。”
方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主子……”
钟离襄摇手:“无妨!找到他,就绝对不会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