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当郑果醒来时，眼前的光芒已经变成了屋子里的魔法灯焰。

“醒了？”裴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嗯。”郑果刚做出了起身的动作，浑身上下的肌肉就一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躺着吧，如果我不来帮你的话，你今晚都别再想动了。等我待会儿心情好点了再来收拾你体内残留的灵力。”听到裴旻的这番话后，郑果便绝了再想下床的念头。“那么父亲，也就是说今晚我不需要做功课了？”

“放心吧，我会赶在你的功课时间之前把心情调整好的。”裴旻的一番话迅速熄灭了郑果心中的憧憬。

而后，一直呆呆看着天花板的郑果并未等太久就听到了裴旻走向自己的脚步声，与之相伴的则是裴旻特有的埋怨方式，“你一点都不像我。你知道吗，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像你一样把自己弄得像条死狗一样的被阿尔冯特那个老家伙从灵力水晶中拖出来的，因为我肯定不会选择进入那么大的一块水晶里。”

“那是阿尔冯特教授特意为我留着的。”郑果认真地答道。

裴旻在郑果脑袋上一拍，“平日里不是你更讨厌他吗？怎么，今天突然懂事了？”

郑果看着裴旻的眼睛，慢慢答道：“父亲，我只是意识到，阿尔冯特教授他确实一直都在为我着想，我以前对他的态度是因为我惧怕灵力引导，所以顺带着讨厌了他，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私见了。”

“是么？”裴旻微微一笑，透露出些许沧桑，“郑果，你长大了……不过你要记住，你只需要由我来照顾就够了。”

“父亲，我不是很明白……”郑果话还未说完，裴旻一拳直击郑果腹部，将他未说出的话与体内混乱的残留灵力全部击了粉碎。短暂的晕眩之后，郑果完全恢复正常，同一时刻，裴旻淡淡地给出了答案：“以后，你会明白的。”

“好了，”裴旻将郑果拎下了床，“功课时间。”

与此同时，机械钟指向了夜晚九点时分。

选了一身黑衣的郑果自光火通明的宿舍内走出，一头扎向了完全隐匿于黑暗中的魔法学院。如潜入深海的蛟龙一样，迅速融入了这深邃的黑。他穿着一双鹿皮靴，厚厚的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节奏的律动声，踏碎清霜。但呼吸却如同笨拙的琴师演奏的风琴一样，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不过对于郑果而言，毫无规律的呼吸一如灵力水晶炽热的伤害一样，早已习惯。

围绕着魔法学院跑完一圈之后，郑果又接着进行了基本的肌肉训练。待一套完整的功课做完之后，体质略差于常人的郑果已是浑身大汗。“还差五次。”郑果可没忘记下午裴旻和自己说过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学院内处处皆是的机械时钟，粗略计算之后就明白了今夜归家时间又得在午夜之后了。

太阳在第二日到来时照常升起。

“灵能，或者叫灵力，是构成这个世界最为基本的能量单位。”郑果听着台上的教授刚开了个头，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1038号！我看见你了！”台上立刻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如果觉得我的课很无聊就请你立马滚出去，像你这样混吃等死的学生我见得多了，我的课堂上从来不缺你这种废物！”

郑果吓得打了个激灵，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人的教室里，站在台上的教授是如何看见自己的。想归想，郑果还是立马站起来辩解道：“卡丹教授，我并无此意。”

卡丹教授的脾气与她年轻靓丽的外貌格格不入。此时，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似乎又大了一倍，俏丽的眉毛也竖了起来。“1038号，郑果对吧？”卡丹气势汹汹的向郑果走来，量身定制的黑色制服下，卡丹教授顺着梯阶向上的每一步都能吸引住教室内所有男性学生的目光。

当然，除了此时的郑果和满是愤恨的女生之外。

坐在郑果右侧的三个学生不乏见机的起身让开了路，毕竟在此之前，卡丹可是有过将阻挡住自己的人全部甩出十几米远过的经历。

“郑果？”卡丹白皙的脸庞气得发红，“你是不是对我心存不满？”

郑果的目光掠过卡丹的头顶，像一尊机械人那样的回答着：“卡丹教授，我只不过是昨晚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不知为何，卡丹显得更加生气了，胸脯起伏间仿佛快把制服撑破了，“这就是你在我课上打呵欠的理由？”

“……是的。”郑果如实答道。

“好，很好，”卡丹连连点头，向外一指，“你出去等着，下课之后再来找你算账。”莫名其妙的，郑果就站到了教室门外。背靠着墙，顺着走廊的窗户望出去，象牙塔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父亲此时正在里面上课吧？”郑果才刚刚这样一想，教室内就又传来了卡丹的咆哮声：“8911号！你也给我滚出去！”

一阵诧异。

厚重的木门被人重重撞开，一个上下身几乎折叠在了一起的人带着一串残影被扔了出来，连带着窗户上的象牙塔都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一般。

“这个死女人……害得我的腰都要断了，”地上的黑发青年艰难地直起了腰，“真的是，就没见过脾气这么爆的人，明明也是个可爱小人儿，怎么就那么……”

他伸了大大的懒腰，后仰的脑袋因为长发的原因看不清面容。但单是看那露出的小半截腰身上棱角分明的腹肌和他修长而有力的四肢，就连郑果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伸完懒腰的青年看到了郑果，有些奇怪地问道：“嗯？你怎么就那么乖巧的站在这里，动也不动？”

“教授说让我站在这里等下课。”郑果看着他头发后那双闪耀的眼睛答道。

“那我也陪你一起站着好了，”说罢，青年就走了过来，并肩而立的他比郑果整整高出了半米有余，“对了，我是8911号。”

郑果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细腻的皮肤下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我是郑果。”

青年收回了手，拢起头发在脑后束了一个平肩的马尾。他对着郑果友好地笑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很奇怪的名字呢……这不是你的真名吗？”

郑果摇摇头，回答得毫无戒心；“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

“那就是还未觉醒了。”

郑果对他下的定论感到有些不舒服，“前辈，似乎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觉醒真名的吧？而且，郑果这个名字是父亲给我的，我觉得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奇怪的。”

青年似是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他微微侧过头，手肘顶着墙扶住了额头，“我没那个意思，唉，所以说我才说讲话真的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不过无论如何，我向你道歉。”

“但是，你总得有姓氏的吧？”

郑果不快地摇摇头。

“哦？那这样说的话，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平民，”青年一把抓住郑果，举了起来，“没想到，原来今年的新生里也是有平民身份的人，我还以为平民已经要在魔法学院内绝种了呢。”

“要好好修炼灵力才行，不然的话未来上战场怎么办？像我们这类平民学生的话，最理想的就是能够建立足够的军功然后依托着魔法学院的这块牌子混到贵族身份吧？”

“我……我不想上战场，前辈先把我放下好不好？”被青年举着的郑果感觉就像是锁链捆住一样，动弹不得。

不为所动的青年继续发问：“不想上战场？那你是想像那些魔法师一样去探索至高魔法吗？嗯……那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不是的……”

“也不是？那你一定是想当一个魔法工匠了，如果能制造出那么多的魔法用具的话，也一定能大赚一笔的吧，嗯，既不用像士兵那样出生入死，也不用像魔法师那样清心寡欲终日探究，对平民来说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吧。”

“所以说，前辈是完全不听别人说话的人吗？”郑果一发狠，抬起脚就重重踏向了青年的大腿骨。而看起来仍沉浸在思考中的青年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地向旁边挪了半步，郑果重重踏出的脚就踢了个空。

“这也不对？那你总不会想像这些教授一样，留在魔法学院吧？”青年似是完全没注意到郑果的情绪与踢向自己的脚一样，继续着自己的猜测。

“都说了，不是！”郑果不管不顾地咆哮起来。

“喂！”青年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脑袋，“你疯了？要不是这教室是完全隔音的，不然被里面的那个老女人听见了，你就死定了。”

“放我下去！”

“别着急嘛，好了好了，这样你不就下来了，”青年笑嘻嘻地放下了郑果后，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你以后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郑果赌气地翻了翻白眼。

“别像个孩子似的，都是马上要进行灵力测验的人了，”青年继续拍着郑果的头，“咱们都是平民，要互相帮助。”

“别再拍我了！”郑果从未因为一个人如此闹心过，“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青年突然严肃起来，陷入沉默的他散发着莫名的压迫感。郑果不由地看向他眺望着远方的眼和紧紧抿着的唇，不明白为何此刻的他为何和之前显得天差地别。而且，青年紧握双拳的模样，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我是一个急着去送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