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乱花渐欲迷人眼,路上行人贪往返。
寻芳放荡思无涯,孤魂独燕过花街。
裙色惹得游人醉,千树万树桃花开。
头顶一轮明月,脚踩王谢古道,晚风袭面,二人走在王谢大街旁边的长安大道上,这里便是金陵城一等青楼聚集之地。一栋栋别具一格的小楼建筑鳞次栉比,仰头望去,楼上一望无际的姑娘们穿红挂绿,粉装艳抹,花枝招展的迎来送往着……
朴不盈挺胸抬头的走在前面,不少花姑娘看到他都自觉地掩面躲避,似乎他们今晚已经有约,等的人不是他。独孤觉得这位朴不盈大侠大概是不大受欢迎,可能朴不盈这家伙对女人付出的都是时间和爱意,出手可能比较小气。这里的姑娘大多势利,以往魔途娶的那几个小妾就不喜欢小气的男人。
这长安大道上灯红酒绿,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车水马龙,繁花似锦,无数高挂的火红灯笼胜似天空明月。
穿梭在这繁华如梦的大街上,让人有梦回盛唐的错觉,仿佛置身于天上人间一般。
朴不盈带着剑魔独孤走在花街之上,驰骋于猎艳偷香的江湖中,他们二人一个踌躇满志,一个心灰意冷。
朴不盈是踌躇满志的,意气风发,壮心不已,犹如回到少年时代,迈步格外高远。携来剑魔同游欢场,想来这次谁也不敢跟自己抢女人了,似乎以往在妓院里争风吃醋的日子都离自己远去了。
朴不盈来过金陵多次,是这条街道的常客,他是色魔转世,是永远飘荡在姑娘们裙下的孤魂恶鬼,这里有他的传奇。这家伙生不做人杰,偏要做鬼雄,色鬼之雄。
独孤则是有心灰意冷的感觉,独孤不是色魔,他是剑魔!热闹是他们的,自己置身事外。五色令人目盲,繁华看多了也就没有了感觉,相反,眼前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给独孤一种凄凉悲惨的感觉。
话说什么叫作魔境界呢,也许就是肆无忌惮的贪求快乐、贪求享受、贪求快感吧。人只要在任何一方面入了魔,就一定会有他的传奇。
繁华总有梦碎的那一天,今日歌舞场,明日也许是陋室空堂,繁华往往只是过眼一瞬,似梦幻泡影一般。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和客人们的欢声笑语,无时不刻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凄凉,这些人都在拼命的活着,都是为了生计而已,这种笑或许比苦还要让人难过。
在独孤看来这里的人很多如犹如行尸走肉,过着习惯而机械的日子,那些浪荡子弟也如孤魂野鬼在四处游荡,而自己这同伴朴不盈就是这孤魂野鬼中的佼佼者。
这长安大道上酒旗飘荡,独孤看到了不少不是汉字的汉字,忽然明白了,那是东瀛人的文字,看来这些东瀛人也是这里的常客,独孤想起了那个因为败给而切腹自己东方必胜。
青楼姑娘们的手帕招摇着,似乎在召唤大地之上的孤魂野鬼,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那些东瀛武士……
独孤的耳力很好,可以听到各处都是管乐喧天,歌舞升平,若仔细去听,可以听到这条街上每个人的说话声、心跳声、呼吸声。
这欢声笑语中夹着着不少人的哭泣声,有鬼哭狼嚎之声,独孤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并不想探个究竟,这真是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朴不盈在前面意气风发的带路,虽然这里的人都不认识独孤,但是独孤求败的大名早已是尽人皆知。如此朴不盈在心里面是狐假虎威,不时给独孤介绍每家青楼里姑娘的情况,真可谓如数家珍,让独孤叹为观止。
独孤的眼里早就没有了颜色,看着沉醉其中自欺欺人的人们,发出呆滞漠然的表情,自己有些后悔跟朴不盈来,但又不能言而无信。
二人来到长安大道正中,这家是高宅大院,白墙黑瓦,似江南宅院。红灯高挂,彩旗飘飘,外观豪华气派。门牌坊上书“醉花楼”三个鎏金大字。
醉花楼上三五成群的女子走来走去,乔样打扮,观望行人来来往往,各个眉开眼笑,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有些沁人心脾。
朴不盈对独孤介绍道:“这家醉花楼是金陵城最有名青楼,但这里属于官家的青楼,我以前陪着玄谷先生在这听过小曲,这里并不对普通老百姓开放,我怕是他们不让我们去啊!”
独孤道:“哦?既然玄谷兄都来过这里,咱们就去这解解闷吧,我看谁敢拦着我们。”
朴不盈道:“嘿嘿,剑魔教主,威名远播四海,他们请都请不来呢,谁要是拦着,我就一刀砍了他,嘿嘿!”朴不盈晃着三尖两刃刀,狐假虎威的说道。
二人径直走到醉花楼的门口,有几个侍卫看到独孤衣冠楚楚的,年纪很轻,气质不凡,后面跟这个大汉也是威风凛凛,这侍卫自觉地来的是大人物,没准是哪家的少爷,并没有拦阻。只是这里并不允许携带武器,朴不盈很自觉的将武器给了侍卫。
独孤这次出来没有带斜阳剑,只是带了谷大椿那把春秋剑,以及随身的一柄软剑。看到这里要卸掉武器,简直岂有此理,别说这柄春秋剑,即使普通的一柄春秋剑现在也是价值连城的。独孤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果然是都没带武器,不好为这小事啰嗦,独孤用御剑的方式,将春秋剑藏在自己身上,本来独孤身材就比较高大,衣服也宽松,谁也看不出他带了武器。
朴不盈不用小厮带路,自己带着独孤往里就走,对这里是轻车熟路。
一般客人来此都是先去茶楼大厅,一边品茶水一边的听着小曲子。
这茶厅面积很大,室内装饰典雅,四周都挂着名家画作,画都是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等等。茶厅中有十多个大小座子,当前人不少,得有五六十人,独孤和朴不盈靠前找了个空座位坐着,开始听戏。
今天路上独孤给了朴不盈十万两银子,上他一切消费花自己的钱,自己甩手不管,只是来吃吃喝喝,什么都不想过问,一切朴兄安排。
朴不盈知道,这剑魔兄弟和玄谷子的生活习惯有点像,花不了多少钱,但自己这次得多花点,毕竟剑魔是一教之主,手下现在近万人,要是被人知道他出手小气,显得不大好。
朴不盈要了一壶上好龙井绿茶,又要了很多食品小吃,点了两首玄谷子爱听的江南小曲,《江南烟雨》和《长安幻梦》,和独孤边品茶边欣赏。
之前在长安大道上游走,外面的姑娘们都太招摇,自己仿佛走进了人肉森林,破涛汹涌让独孤觉得压抑,而这醉花楼内的茶亭里却有几分阳春白雪的味道,独孤闭目听着。
这中间戏台之上吹拉弹奏的都是姑娘,四五个人,各个都是颜如玉,身子袅娜多姿,看外貌,都是江南女子。
这些姑娘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唱曲的一位黄衣姑娘,看样子十六七岁,芙蓉面,冰雪肌,脸衬桃花,眉弯新月,身姿高挑婀娜,婷婷袅袅,即使在江南也是相貌出众的人物了。
独孤听得出来这《江南烟雨》曲子都是些王孙公子空留意、佳人堕落埃尘的闺怨曲目。想不到玄谷子竟然爱听这种调调,可能他喜欢那种无可奈何的意境吧,毕竟小女子也有小女子的江湖,有她们的身不由己,江湖之事也许大同小异,此事古难全啊!
独孤闭目听着,觉得越听越有味道,这黄衣姑娘唱出了她自己的意境,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歌声感人至深,沁人心脾……
“……王孙一去杳无音,断肠最是黄昏后……薄情何事不归来,凭阑目断空回首……”
这黄衣姑娘唱罢,台下之观众是如痴如醉,回味悠长,安静片刻后,立即掌声雷动,看得出这姑娘是极受欢迎。
这时有小厮托着盘子各个桌子的游走,讨赏钱,老鸨子在旁边乐的合不拢嘴,看得出客人们打赏了不少银子。
朴不盈大方的掏出一两银子给小厮,让他唤老鸨子过来说话。
老鸨子看到了朴不盈,立即认了出来。
以往朴不盈自己是不来这种地方的,因为这里消费太高,这里是达官贵人的场子,自己舍不得来这。以前到是跟着玄谷子来过几次,玄谷子腰缠万贯,招待他的朋友也都出手大方,自然给老鸨子留下了深刻印象,连同这朴不盈她也是认得的。
老鸨子先看了一眼独孤,独孤的表情漠然,显得有点另类,老鸨子是看不透。老鸨子走到朴不盈近前,笑着道:“盈哥,您今日得闲过来捧场啊,今天的小曲不错吧!”独孤听着称呼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
朴不盈笑道:“哈哈!鸨儿妹啊,那姑娘唱的确没得说啊,唱得太不赖了,对了,这个唱小曲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这次唱的比以前的几个人可都要好啊!”
老鸨子笑道:“哈哈,诶呀,是啊,那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那个穿黄衣服的姑娘,她叫杜灵,今年年方二八,一十六岁,是我们这新培养出来的姑娘,之前学唱曲学了一年,今天是第一次上台表演,您要是喜欢啊,往后得多来捧捧场啊!”
朴不盈道:“干嘛往后啊,我现在就捧场,今晚我就住这,我要听杜灵姑娘唱一宿的小曲。”朴不盈信誓旦旦的说道。
独孤听言心中一惊,已经很少有人说话可以拨动自己心弦了,上次独孤和杜老二去赌场,杜老二就要在那里住上七天七夜,非要赌个精光不错,这杜甫兄弟果然都很有才,不愧是亲兄弟。
老鸨子无奈的笑道:“好啊,您喜欢听什么曲子,让都灵姑娘给您唱,都灵的嗓子好啊,像百灵鸟一样好听,一定包您满意,一定唱得您啊如梦如幻,哈哈!”
朴不盈道:“就刚刚那个曲子就好啊,把《长安梦幻》先反复的唱五遍!快点,我这位燕老弟也喜欢听!”说着朴不盈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了老鸨子。
老鸨子道:“这……好吧。”
独孤也看出来了,一般客人都很少这么重复的点曲子,最多也就是重复唱两遍,没有连着重复唱五遍的,独孤忽然知道朴不盈怎么不受姑娘家待见了,这家伙毫无怜香惜玉的想法。
老鸨子无奈,看了独孤一眼,独孤还是面无表情,冷冷呆呆的看着,品着茶,一句话不说,很是怪异,老鸨子心里觉得可能这两位都是正常人。
老鸨子走后,朴不盈和独孤闲聊起来,朴不盈不禁卖弄风雅,吟了一首引诗:“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独孤只得表示佩服,看了看朴不盈的强壮身躯,心想杜甫兄弟是有才,这色魔这么多年浪荡,也没见到他骨髓枯。
这时忽的走来了七八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进来后径直的走到了茶亭中间的雅座,原来这头等雅座是给他们留的。
老鸨子见到这群人来,立即迎了出来,口中称呼西门大官人。
原来这位西门大官人复姓西门,单字一个闹字。这位西门闹面容俊郎,身材高大,大概二十六七岁,咋一看还真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自带一种风流。
此人不是本地人,本是逃亡于此,一年前刚来到本地落脚。只因他勾引振远镖局总镖头林散之的小妾,惹出了祸事,这西门闹武艺不凡,手持长枪在江湖行走也少遇对手,他也是名门正派的正规弟子,但分和谁比,和林散之比那是萤火之光比天空皓月了。
此人很是精明,虽人一路逃亡,却头脑手段不凡,他来到金陵后,借各种机会认识政界要员,为人说事谋取钱财,可谓是斗然而富。现在在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的富贵,家中却也殷实得很了。
此人虽外表有模有样,但为人奸诈,贪淫好色,现在成了吃花酒眠柳巷的浮浪公子,终日闲游浪荡,吃喝嫖赌无不精通,沾花惹草,惹草招风,已然是金陵城里的暴发户兼地头蛇。
他身边的七八个小弟是他笼络结识了不少游手好闲的人,之所以他们能到这里,是因为他有靠山的缘故,他最好的朋友是金陵知府赵大人的公子,西门闹就是发迹于这位赵公子。
这时都灵已经唱了起了,继续唱的《长安幻梦》,这次重唱竟然唱得一样的好,让人有另一番体味。
老鸨子见头等雅座来人了,走到西门闹近前,笑着道:“西门大官人,多日不见啊,您有什么吩咐?”
西门闹之前见过都灵姑娘,眉开眼笑道:“一会金陵知府赵大人的公子要过来,赵公子上次来就看上这都灵姑娘了,过会儿你把这位唱曲的都灵姑娘送赵公子房里,不得有误!”
老鸨子先是无奈,陪着笑脸道:“西门官人啊,唱小曲何必去房里呢,这里宽敞,我们这的茶厅里听曲才好呢!”
西门闹黑了脸道:“赵大人什么身份你还不懂吗,不就是银子么,要多少给多少!”
老鸨子有些尴尬道:“大官人啊,这都灵姑娘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我们这里一向如此啊,前两天有位柴知县过来,也看上了都灵姑娘,也是一样,您要是看上都灵,要媒婆来,可以明媒正娶的娶回家当小妾去啊!”
西门闹有些发怒道:“你特么的,七品知县在知府大人眼里算什么,你要是敢得罪金陵知府,我看你这青楼别开了,被让我废话,去去去,别唱了,赶紧准备去……”
老鸨子道:“可是……”西门闹扔给老鸨子一张银票,老鸨子无奈,打住了都灵姑娘的唱曲,这西门闹就在第一排,他们的话都灵姑娘都听在耳中,看样子她很不乐意,但还坚持的唱着,没有办法,留着泪走下台去。
朴不盈正闭目听得如痴如醉,忽然的曲终人散让他大为恼火……
朴不盈站起身,指着台上高声喊道:“怎么回事?说好的唱五遍,这才第一遍怎么就结束了,谁给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