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北说完起身出了亭子,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丁大小姐,这玫瑰蛋羹虽然好,却费时费力,每做一道需耗费近一个多时辰。当年俪邑长公主在世时就说过,公主后妃们每日都点名要上几次,将它当做身份地位的象征,就失了食物的本真。也是耗民伤财。因此,陛下曾有明谕,不许宫中女眷,连公主们一个月也才有一次的份额。”
丁家区区的中书侍郎,府上两位小姐却因为玫瑰蛋羹吵了起来。难道是比公主后妃还要尊贵不成?
丁雅霜脸色雪白:“顾世子,我……我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顾南北说完便走,丁雅霜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两人走了,一怒之下将半罐茶叶摔了个粉碎。
“大姐何必这么生气?顾世子走了便是,横竖小王爷又不爱吃茶。”丁雅镜听说了雪芽亭的事,急巴巴的跑来看热闹。“大姐也真是,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心倾慕顾世子呢。”
“你……”丁雅霜气急败坏,“二妹,你一个女孩儿家,成天喜欢谁不喜欢谁挂在嘴边,不知羞耻!”
“我挂在嘴边又如何?我心里没有这些龌蹉念头就是了。”
丁雅镜扭头就走,留下丁雅霜呆在亭子里,气的直哭,又派小厮去请老爷。丁易缪正在当值,自然没有及时回来。丁雅霜越发恼怒,一脚将传话的小厮踹翻出去,照例从打砸一通,趴在床上啼哭不止。
苏朝朝和李顺又被关进了柴房。
李顺肚子空空,垂头丧气:“朝啊,你不是说,一会就有吃的了吗?”
“快了。”苏朝朝蹭了蹭娇软的下巴,有些难为情。“这谋事虽在人,成事却在天啊。不过,再一会儿,顺娘就能替自己报仇了。”
不一会儿,几个婆子将脸色蜡黄的徐大姑也给扭进了柴房。她手臂纱布凌乱,一身血迹,烫伤不至于如此,而是刚包扎好的纱布被人强行撕开,以至于让伤处更严重了。
李顺等人走了,先上前踹了那徐大姑伤处两脚,才惊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朝朝将龙井茶叶的事情一说,道破天机:“丁府里,徐大姑虽然是内院管事,可她是良庆县主的陪嫁,又是府上老人,所以这些贵重之物,小到茶叶、蜂蜜、玫瑰酱,大到绫罗绸缎,都是由她采买。这样的伎俩,自然只有她敢干。”
原来丁雅霜素来躁急,可思来想去,也琢磨出些端倪来。将采买茶叶的徐大姑唤来一问,三言两语就露了马脚,将人一顿好打,才扔进了柴房。
李顺见她半死不活,比他们两个惨多了,随便踹了两下,也就算了。
李萤让舒文彦送去了虾,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见舒文彦回来。
“阿舒,宁王府和丁府不过隔了两条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舒文彦换下长衫,温言笑道:“刚出府门,就撞见顾世子。听说我要去丁府,他也凑了个热闹。也托了顾世子的福,头一回被丁大小姐当做上宾,还尝了龙井虾仁。”
小王爷李萤一听,果然炸毛了:“什么?!我让你去送虾,顺便看看那丫头服软了没有!你倒好,背着我偷吃!”
说完,越想越不给劲,圆嘟嘟的脸蛋像只气鼓的河豚。片刻,风风火火的到了丁府。
丁雅霜正趴在床上痛哭,一时想起早逝的娘亲,一时又痛恨父亲偏心后娘二妹,又吩咐下去,不许给佛堂的三小姐饭吃,正肝肠寸断、面红眼赤,就听前院通报,小王爷来了。
丁雅霜收泪,强打精神坐起来梳妆打扮,还没洗过脸,又听通传,小王爷哪儿也没去,直接去柴房将那小厨娘给提了出来。
丁雅霜牙根紧咬,回头想要问话,才想起徐大姑早就被关在柴房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越发酸楚,又忍不住扭头,问那梳头的丫头:
“你说,小王爷难道是看上这小厨娘了?”
丫头越发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丁雅霜见她这副怯弱模样,气焰火窜,一粉盒将人砸翻,又踹了几脚下去。
李萤把小姑娘拎到厨房,下巴一抬:“剥虾。”
苏朝朝惊奇的望着他:“小王爷,我最不喜欢碰这些河里的东西了,您是知道的呀。”清丽小脸上一副“王爷您明知故犯怎么这样无理取闹”的神情。
李萤被气乐了:“你不爱碰?我就爱碰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摸过活的鱼!你倒好,还说什么豆腐腐竹鱼头汤……”
李萤咽了一口口水:“结果呢?我忙活了一大早上,连一口汤都没喝到!我不管,今天这虾,就得你亲手剥!”
苏朝朝从令如流:“好,好。剥,我这就剥。”
小姑娘伸出两根葱白玉指,慢腾腾拎起一根虾须,这倒霉的大虾被吊在空中,荡来荡去,就是落不到实处。
李萤目光灼灼望着她,一拍案板:“快剥!”
苏朝朝突然道:“小王爷,吃过香辣干锅吗?”
李萤一听,心知不好,可偏偏嘴巴不由自主的顺着她话风发问:“什么是香辣干锅?”
“这么大的虾,做那个正好。虾啊,先过一遍油,再用松子生起小火,把虾放在铁网上,烤上片刻,将虾子的香气逼出来,同时也去除虾的腥气……”
李萤抬手打断:“别说了!做,不要你剥了,去让你干娘来……”
苏朝朝笑盈盈的,露出一闪而逝的小梨涡:“吃这个啊,也得有点讲究,反正丁府这四四方方的院子,规规矩矩的园子,吃着肯定没有那股野香。非得要挑一处开满了野花,清静辽阔的所在,吃着才有意思呢。”
李萤一想,也是。
这饭,每天都吃。她做的饭,未必就比别人做的特别些,可就是特别的有意思。
“走。”他想起那天的鱼头汤,就生气,还有些拉不下脸面来。
管家一听,连忙派人去准备,李萤派人送来的半筐虾,又原样拿走了。丁雅霜眼眶浮肿,最终赶上马车,跟着出了府门。
刚出了一条街,临近昭华坊,苏朝朝就叫停了马车。
李萤好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苏朝朝:“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