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起身请罪,借口更衣,将苏朝朝带了出来。
苏朝朝胡乱擦了一下酒水:“义阳公主的神情,实在奇怪。她这样担心,这药就不是下给我的。可到底是谁呢?她又怎么能控制,药会被那人饮下?”
贺琅神色微动,还没开口,苏朝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今晚的传令官就是她的人!”
贺琅赞许点头。
“我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她今晚要动手。只是——这番举动,未免太蠢。”贺琅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些地方出错的蹊跷。凭贺丰的手段,既然能探知义阳公主今晚有异动,怎么会查探的如此模糊。且,他已有三个时辰联系不上贺丰了。
苏朝朝抿唇道:“凭她什么,我们已经知道,手脚是在酒水里。你我当心些就好。”
贺琅摸摸她的软发,稍作安抚:“你放心,我会小心。义阳公主的夫君钱驸马之父领兵廉州,又是鱼米之乡,每年额外进贡的物品都比别处多出不少,因此,陛下近年对义阳公主格外亲近。自然,钱驸马也因为陛下的‘亲近’,从不敢对公主无礼。”
“所以,要动公主,就要有真凭实据。陛下未必愿意与廉州生疏。可是……我倒觉得,那个从来不会违逆义阳公主意愿的钱驸马,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苏朝朝只换了一件同色外裳,又将松散的发髻重新挽了一下,不出一会,已经好了。
贺琅给她换上一支红宝石华胜,不知不觉笑了笑。
这一笑,苏朝朝看花了眼:“怎么了?”
贺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你这样的性子,连梳妆打扮都比寻常的女子快太多。”
他自然不是笑这个。是,也不是。他都记不起来,上一次关注女子的妆容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是不知愁而父亲仍然在世的少年时。
只有她在身边,他才会去想,该和她一起吃点什么,她才喜欢;当然,只要是好吃的,她什么都喜欢。也会想,他的小姑娘用什么宝石才更娇妍。就连见到一匹宫纱,也会想要带回府上了,等以后,只要她喜欢,都能做成衣裳。
只有她在,才能知道,衣食住行这所有的琐事,都是最有趣意的。
贺琅又笑了笑。
苏朝朝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笑眯眯的出去了。
宴席上传令小官已经又唱了半轮,离苏朝朝还有大半圈。苏朝朝便专心剥一个桃子,刚剥完准备咬一口,突然被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戳了戳手臂。
“这位姐姐,到你了。”
原来方才花令转到了大满贯,又重新开一局,传令小官“恰巧”就抽到了苏朝朝。
苏朝朝只好放下到嘴边的桃子,刚起身胡乱说了几句,就发现身后偷偷伸过来一只小手,把她的桃子给偷走了。
苏朝朝急忙说完,再去抢那桃子已经只剩核了。
小姑娘急忙捧过来一盘桃子:“姐姐,桃子不吃……会馊的!都给你!”
这小姑娘一身宫装,明显大了一两个号,笼在身上越发显得瘦小。因为瘦弱娇小,两只眼睛更是大的怕人。
苏朝朝见是个孩子,摸了摸她干枯泛黄的头发,问:“你是谁家的小姑娘?”
既然坐在她身后,理当也是宗室,怎么这般形容?
小姑娘盯着她碗里的春卷,咽了咽口水:“我是陵思郡主肖思慎。姐姐,我用鸡腿跟你换这个好不好?”
苏朝朝思虑片刻,骤然想起来,这陵思郡主是谁了。
俪邑长公主与肖驸马之女,就是她了。俪邑长公主为了这孩子而死,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现在却过的如此落魄。
她应当与李萤同年,看起来却如十二三岁;手指缝里还有污垢,这寥寥几眼,已经能预见她平时过的什么日子。
刚思虑一二,传令官又发号下去,又很快的轮到了苏朝朝。
这次,就连丰元帝都笑着打趣:“衡阳郡主今日可谓鸿运高照,已经连开两局了。”
苏朝朝苦恼道:“再来一局,小女肚子里那点墨水,可都不够用了。”
丰元帝笑着一指贺琅:“无妨,无妨,今日家宴,朕特许你搬救兵。”
苏朝朝慢吞吞的说了一首,被传令兵挑出错处,罚酒一杯。
这时,流水中飘过来一盏嫣红的梅子酒,恰好到她面前,苏朝朝刚端起来,就留意到义阳公主与传令官对了一个眼神。
义阳公主焦急万分,传令官却转过脸,假装没看见。
酒杯凑近,果然在果香和酒香之外,还有一股极淡的铁锈味。
苏朝朝端杯不动,方才已经打翻了一杯,再用一次自然不太好。何况,对方已经接连“送”了两杯毒酒过来,她再打翻,难道还要呆呆的等第三杯酒过来不成?
这时,原本在宁小王李萤身边的贺琅立时起身,阔步走到了她身边。
贺琅接过酒杯,浅笑着凑到嘴边,突然神色一凛,大手一招,连番下令,命金吾卫、禁军将此处团团围住。
“保护圣驾!”
贺琅将酒杯拿上前,附在丰元帝耳边:“陛下,杯沿上有白色粉末。”
丰元帝面色一变,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查!”
形势骤变,当即就有宗亲请丰元帝避让,丰元帝冷冷一扫:“此处有金吾卫,还有禁军与宣平侯,朕倒要看看,那人有多大的胆子,敢在禁宫之中冒犯天威!”
贺琅即刻筛查下去,不过数眼,就见钱驸马魂不守舍,左右张望,义阳公主抿唇呆坐,强做镇定。
贺琅招来禁军首领,跟他耳语几句,片刻,这人便过来将有孕在身的宁王妃和陵思郡主请走了。
义阳公主绞着帕子,拽住一名内侍,问道:“怎么回事?宣平侯下令,全部人都不许擅离,怎么把宁王妃两个送走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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