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他一眼，默然将草药放好，转头拧着衣服上的水，一阵风吹进屋内，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顾长歌扫了一眼桌上的草药，又望向她，眼底现出几分笑意。
她正拧着衣服，突然背后有什么向她袭来，她反射性地转身，顾长歌的衣服扑面而来盖在她头上，带着几分清雅如莲的香气，她一把拿下盖在头上的衣服，抬眸便见顾长歌只着中衣懒懒地倚在床上，神色撩人，风情万千地冲她白了一眼：“还不去换了。”
她紧紧捏住手中的衣服，好比那是对面那个人的人头一样。低眉望了望自己一身狼狈，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换，一会再受了风寒可就划不来了，她抱着衣服进了旁边的小屋，换了衣服出来。
顾长歌瞅着穿着自己衣服的人，宽大的衣袍罩在她身上让她显得更为削瘦，亦添上几分别样的风情，不觉望得几分痴然。她理了理碍事的广袖，抬眸正对上那笑意盈盈的目光，调侃道：“别拿那样的目光看我，我会以为你是在暗恋我的，不过不好意思，我是已婚妇女，阁下还是挑个合适点的为好。”
话一完，顾长歌冷冷地收回目光，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把自己的衣服晾好这才到桌边处理那些药草，直到黄昏才把药煎好，顾长歌倒是悠闲不已，他又没求她帮忙，不过他到是很乐意接受的，她很满意地将药一口饮尽。
“有吃的没有？”他扬眉望向她，大半天了都未进食，他是真有些饿了。
吃的？她皱起眉头，这药都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煎好的，以前在宫里做饭好歹还有帮忙烧火，在这里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着火，哪还顾得做饭呀。
她磨磨蹭蹭半晌，低着头声间小得几近未闻：“我不会。”
顾长歌眉角一挑，这世上有几个女人不会下厨的，可是眼前这个就偏偏是个怪异品种，他无奈摇头道：“真不懂你前夫跟你旧情人都看上你什么了，身无二两肉，连顿饭都做不出来，两人还当块宝，难不成一个个都被猪油蒙了心？”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谁规定女人就一定要下厨房？”她承认她是没有做饭的天赋，每次学习都大败而归，可是这跟楚夜澈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谁规定，不过就是今晚一起饿肚子而已。”顾长歌懒懒地躺下，刚刚喝了药，这会倒不那么痛了正好可以睡一觉。
十一愣了愣，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叹了叹气还是回了厨房，希望可以出现奇迹，自己能做点吃得下去的东西出来。可是望着已经被自己折腾的一片杂乱的厨房她不由苦着脸，所幸这里顾长歌已经提前让人备下了存粮。她努力回忆在新州跟着学厨的一切，学着那时候一步一步来。
可是她蹲在灶口烧了半天也没把火生着，自己却中呛得眼泪直流，起身转头一望，不知何时顾长歌正倚在门口处闲闲地望着她，唇角挂着几丝隐忍的笑意。
她不爽地朝他扬眉，哼道“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来？”
他唇角微微扬着，到旁边取了个酒坛将洒在干木上，手一扬，火一下着了照亮了两人的眼眸，他侧头冲她得意的扬眉，她不屑地白眼相回，起身走开。
两人在厨房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做出几样看起来能吃的东西。顾长歌一直在一旁指手画脚，就是不愿动手，整得她不禁火大。明明自己动手很快就可以做好，非要折磨她不可。
顾长歌瞧着她的“杰作”眉头皱成一团，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带个厨子过来，也不至于要受这份罪。
十一尝了一口自己费尽心血炒出的鲜菇，脸不禁皱成一团：“好像真的不怎么好吃？”她果然没有这个天份。
顾长歌苦着脸，还是吃了下去：“比起生吃……这应该还算好的。”他还不是草食动物，所以还是将就着吃点算了，她的厨艺，他还真是不敢恭维了，一个女人做到她这个地步，真的有够失败，那楚家两兄弟倒是看上她什么了？
瞧着顾长歌一脸鄙视她的神情，心情极为不爽，好歹这也是她费心做出来的，吃不下就别吃，吃着她做的东西，还一脸鄙视的神情，有这样的吗？
顾长歌脸上的神情可谓是千变万化，一会是鄙视的神情，一会是玩味的笑意，一会是难以名状的复杂……
一生之中恐怕再没有第二人让他有如此多的表情。
待她收拾完碗筷回到房中，见某人正风姿撩人地侧躺在床榻上，不由皱起眉头：“你睡床上我睡哪？”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身旁空着的位置，道：“这里空着，我让给你。”
她翻了翻白眼，别开头：“我睡地上。”
“忘了告诉你，这里就这一床被褥，你想在地上打滚的话，我不介意。”他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
“你……”她被气得无言以对。
顾长歌懒懒地翻了个身，留下半边空地：“我要对你怎么样的话，还用留到现在？”他若真想强迫于她，她根本没有半分机会反抗。
磨蹭了半天，她还是脱了鞋上床在外侧躺下，人几近是睡在床沿上，迷迷糊糊身形一晃便要跌下地去，顾长歌手臂一伸将她拉回床上，好心好意地提醒：“这地板可是硬得很，你还是往里边睡点好。”
她气鼓鼓地瞪着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咬牙切齿道：“把你的手拿开。”此时，他的手正搂着她的腰际，使得她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薄薄的衣衫挡不住股肤的温度，她瞪了半晌他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顾长歌抬眸瞅向一旁她晾着的衣衫然后，笑得邪恶：“你里面……什么都没穿？”她脸上刷下红了个通透，一把拿开他的手，揪着衣襟背过身去。他瞅着她困窘的表情不由失笑出声，其实他也是猜的，没想到猜个正着。
屋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不禁忆起与楚夜澈的过往点滴，从离开千夏以来，每每入夜她都是如此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一遍又一遍地想念，自己才能安然入眠。
如今，他应该已经到淮城，她却无法与他相见。她更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下去。
顾长歌动了动身子，出声：“没睡就出个声？”
她没好气地哼道：“睡了。”
他唇角微微扬起，探手摇了摇她：“生气了？”
她闷着声就是不甩他。
“这么小气？”他在背后笑道“女人生气会变老的。”
“关你屁事？”她冷声哼道。
“不就是调戏了一下，气不过你就反调戏回来。”顾长歌笑眯眯地说道。
反调戏？她差点没气结吐血。
“睡不着的话跟我说说话。”顾长歌继续道。
她毫不留情的拒绝：“跟你没话说？”
“用得着那么绝情吗？”顾长歌哼道。
她又不甩他，两人陷入无边沉默，只听得屋外雨声淅沥之声，过了许久，顾长歌出声：“说说你跟……应帝的事？”
“明知故问？”她不满地哼道。他不是已经了若指掌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精密的计划夺了景国江山，逼死那个人。
“说我不知道的。”顾长歌淡淡说道，顿了顿又道：“……你们的前世。”
“我可以拒绝这个要求吗？”她不爽地回道，往事如烟既已过去，她不想再提，徒增伤心。
“不可以。”他反驳。
“前世我们都是孤儿，我得了不治之症被扔了，他捡了我，我们相依为命长大，然后他死了，最后我也死了。”她轻描淡写地描述完曾经弃满她整个人生的回忆。
“就这样？”顾长歌挑眉哼道。
“就这样，你还想怎样？”她不爽地哼道“说完了，我睡觉。”之后便再不出声，眼角却不由自主滑出泪来，那个人每一次提及都好似将心上的伤再度掀开。
那个人的每一段过去，都轻易触动她的心弦，每想一次都会压得她难以呼吸。那些回忆对她而言，真的……太沉重了。
这一世，他再度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下一世，他们还会重逢吗，如果是仍旧继续这两世的伤痛，如果他依旧这般无悔付出，执著相待，她宁愿他真的已经忘她，重新拥有新的人生，那个人生中，不再有她，不再有萧十一的出现。
哥……请你一定要幸福。
顾长歌微微皱着眉头，回味着她方才的短短数语。让一个男人如此付出，如此等待的人，他不知该敬佩她的执著，还是该笑他的痴。
六十年的沧桑，只为了她。甚至于她根本不知晓他的存在，他的付出，他的情意，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与不值又岂事外之人所能理解的，没有亲身经历其中的过往，又怎么会知晓值得不值得？
他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