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首叹息,却也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踮起脚尖往台上看去,希望能有机会一睹美人的芳容——
“你们——你们两个——”一边耳朵被揪住,痛!我忙拿手去挡,耳边传来老鸨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知道二楼是贵宾的雅间吗?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跑上来干嘛?”
“哎呀!哎呀!痛!痛——”花小乔哇哇叫,“妈妈放手啦!痛死我啦!”
“还知道痛?”老鸨揪得更起劲了,“知道痛就好!知道痛还明知故犯!不要以为你是我女儿就能特别优待,懂吗?”
“哎呀!哎呀!知道啦!知道啦!”花小乔审时度势,忙一脸谄媚地求饶,“我们这便下去!保证以后不随便上来了好不好?”
“这么听话?”老鸨似乎有些不信,毕竟小乔是调皮出了名的。
“当然听话啦!”小乔笑得似朵花。
“这还差不多!”老鸨满意地笑了,随即郑重警告花小乔,“今天是个重大的好日子,你可千万别给我添乱子,就你最不让人省心了!”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下,道,“你也是啊,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还跟着一个小孩子屁股后面乱跑乱撞,万一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我可担待不起!”说罢,甩袖离去。
小乔冲着老鸨的背影直做鬼脸,“才不理你呢!”旋即拉着我找了个更隐秘的地方呆好。
下面大厅内人声鼎沸,二楼的雅间也间或传出叫好声。
接下来,各个花魁各施所长,长笛、吹箫、曼舞、一展歌喉,愣是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得他人的喝彩,个个别具特色,竟是不分上下,令人看得热血沸腾,叫好声不绝于耳,就在此时,所有灯光突然瞬间熄灭了,众人正错愕,不知发生何事之际,舞台上突然亮起一簇火焰,有人反应快,慌忙大叫,“失火啦!失火啦!”现场立马混乱了起来,人们推嚷着想要逃出大厅,舞台上却似丝毫不为所动,紧接着亮起第二簇、第三簇火焰,与此同时,悠悠的笛声流淌了出来,仿佛清泉石上流,慢慢浇灭了人们心头的浮躁,大家这才注意到舞台上的火焰并未扩散,再定睛看去,每簇火焰既然被一个个妖艳十足的女子捧在手心,众人伸长脖子再细看下去才发现原来火焰竟是假的,只是火焰活力四射地跳跃着,宛如真的一般,众人惊叹,无不拍手叫绝,众女妖冶,舞姿撩人,眼神在黑暗中竟是会勾魂摄魄的夜魅般令众人皆屏息凝神,深怕自己的魂魄在一不小心间便被吞噬,舞台逐渐亮了起来,却慢慢笼上一层淡淡的白雾,如千年天山之巅的雾霭,萦绕山间,如丝如缕,竟似有灵性一般,就在此刻,一个女子登场,与众女子的妖冶不同,该女子清新素淡得仿佛一朵遗世而独立的傲莲,高贵神圣得令人不敢侵犯,火焰的锦簇,白雾的缭绕,一热一冷,如此鲜明的对比,明明是两种格格不入的风情却愣是契合得天衣无缝,是完美的冰与火的结合,但是女子刚刚现身,大伙儿尚未瞧清面目时,灯光又暗了下去,大家正唏嘘之际,却惊讶得发现,当一片静籁只剩火焰时,原本清新淡雅的白衣女子却瞬间超脱出来,她的白衣,她的脸,甚至她的发,无不透着莹莹之光,仿佛是在身上安放了万只萤火虫,却又仿佛是自身体里发出的光芒,那样如瑕玉般的莹莹之光映出女子蒙面纱的脸,虽然只瞧见一双水眸,已足以令所有人浮想联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气会吹跑了这个从天廷下凡的仙子……
她应当是使用了荧光粉才是,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子,我感叹之余,心上却不经意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当我触及那双水漾的眸子时,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个闪念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
“真好看……”花小乔情不自禁地感叹,“我以前见她时,也没觉着这么好看啊……”小乔拉着我的手,“如果能有她一半好看,小然也许就会多看我一眼了……”小乔的口吻里透着不属于她这种年龄的忧伤。
我心头有些酸,张臂揽了揽她的肩头,很少看到小乔有不开心的时候,男人,真是女人的劫数。
“小向,这个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美人,我看到过她两次,的确漂亮,而且很冷,不怎么笑,感觉跟我们好不一样……”小乔钻在我怀中喋喋不休,她习惯了我默默的倾听,“我本来对她才不感兴趣,可是我好几次看到她跟小然说话,因为隔得远的缘故,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我有看到小然的嘴巴在动,有时候还会笑,他并没有像对其他人那么冷漠,还有一次看到小然摸她头发,气死我了……一定是她勾引小然,仗着自己长了个漂亮的脸蛋就勾引我家小然!”小乔说到后来变得异常愤慨激昂。
我微笑着摇头,对花小乔的愤慨不予置否,心里同时也忍不住好奇,何清然怎会跟传说中的那个美人走到一块儿?依我对何清然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一看到美女便犯晕的人,又怎会?还是那女人当真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吸引了何清然?
这么想想,倒也不无可能。
自离宫距今也有四年之久,这儿天高皇帝远,倒也曾听说王上疯狂寻我,只是始终未得结果,后因国事耽搁了,先是宜州瘟疫,后是江州洪水,再来图拉州叛变,想自立,独成一国,称王称霸,加之种种杂碎琐事,后宫纷争,这段时日王上忙得焦头烂额,这一耽搁便是四年之久,久得足够忘记一个人,久得足够重新爱上一个人,却是听说王上到现在尚未有子嗣,太后将三年一次的选秀改为一年一次,充盈后宫,而太后久病未愈,身子骨时好时坏,听说还常常惦念着那个逝去的孙儿。
一开始的日子很艰难,很痛苦,我常常失眠,常常想他,又爱又恨,感觉自己像要被撕碎,我心痛,不只是为王上,更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恨他,我永远忘不了他的冷漠无情,既然利用洛儿过世一事来打击太后的势力,他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却忘了顾及我的感受,也忘了顾及洛儿在天之灵,时间久了,我只是偶尔想起,而如今,我好久才会想起他一次。
我觉得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太过于执拗过去,痛苦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我应该朝前看的!这句话四年前就告诉了自己。
只是就我目前的单身来看,我还是在原地踏步。
伤口虽然愈合了,可是伤疤仍在,我无法忽略。
而康王和明月的婚事一搁再搁,王上虽是准奏了他们的婚事,却依然不允许康王娶为正室,明月终是因了一颗爱康王的心,委曲求全,做了侧妃,在旁人看来,这已是天大的恩赐,可是在我看来,康王已经背叛了他与明月的爱情了。
一阵欢腾声拉回我的心神,我定睛朝台下看去,下面如炸开的油锅,原来到了最精彩的一轮,竞价美人,由一人起头,接着大家便是漫天开价,大多数人只是凑份子好玩,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二楼雅间的客人才要得起这样的美人,果然,待到下面的客人喊到再也喊不上去的价格时,楼上才有人开口,一口价就是黄金百两!陆陆续续有人加价,最终一个略微尖细,如同女子声音般的男人喊价,“十万!”便再无人敢蠢蠢欲动,那男子话音刚落,所有人皆倒抽口气,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楼上声音的来源处,向一睹如此熟手阔绰的爷是何等大人物,毕竟在洛城,就连洛城首富贾员外也不敢自夸自己有十万两黄金,何况只是买一青楼女子的初夜,虽然此女子的确貌美赛仙,可毕竟是青楼女子,并非名门出生,何来如此天价?
众人看着台上如一缕拂柳的单薄女子,她始终静静地坐着,神色漠然地瞧着一众人,并没有因为听到天价而面露喜色,倒是老鸨兴奋地快要晕倒。
自然不会有人能出超过天价的价格。
这个神秘的爷,买了美人的初夜。
竞价过后,一拨一拨的女子如蝴蝶般翩然涌出,散落在人群的各个角落里,顿时大厅内又热闹起来,享受不起美人并未减少人们丝毫欢愉的情绪,美人美则美矣,只是过于冰冷,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怕是享用起来也不能尽兴,还不如这些懂得甜言蜜语、逢场作戏的女人更能讨人欢心。
“她来了!她来了!”花小乔兴奋地叫,仿佛是看到自己的偶像般雀跃,压根忘记对方是自己的情敌了。
美人被迎向二楼的方向,两个挑灯的婢女在前引路,精致的灯笼上刻着“喜”字,美人昂首挺胸,每一步都走得分外优雅,贵气袭人,与这里浑浊的气息格格不入,走进我们藏身的地方,两个婢女并未注意到我们,径直向前走,美人倒似觉察了什么,脚头微微顿在我们面前,朝我们藏身的地方看了眼,突然间,她开口唤了一声,“晚妃娘娘……”虽然声音不高,却刚刚够传到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