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枫程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的担心与不舍,一览无余。
明明他是这般情真意切的说着,为何那话里的内容却是如此残忍,让人难以承受。
赵小姐不明所以地看着杜枫程,攥住他的袖子,急急地扯出一抹笑容来,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叫,不忍心将我一人留在这里?那你呢?”
杜枫程叹息一声,道:“师妹,这是恩师的意思,如今朝中形势危急,恩师更是举步维艰,我身为恩师的学生,深受恩师知遇提拔大恩,此时,焉能不贡献绵薄之力,为恩师排忧解难?”
“我爹身边也有谋士数十人,怎就缺了一个你?”赵小姐喊道。
杜枫程沉默,他要如何告诉面前的可人儿,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搏一个锦绣前程,能达到他当初对大司徒承诺的高度,能够配得上她,有资本向大司徒提亲,风风光光地迎娶她,让她过上不输大司徒府的好日子……
从八岁到如今的十八岁,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从她颐指气使地吩咐下人,用鞭子把正在殴打他的那几个小贩狠狠抽了一顿的那一刻起,从她口不对心地说,只是因为那些人挡路了,却还是硬拉着他进了大司徒府的时候起,他便愿为她赌上一切!
什么得意门生,什么知遇之恩,什么另眼相待,这一切,都是他苦苦求来的!
当时还是小小稚童的他,便敢直面大司徒,直言他喜欢那个漂亮的小妹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以报达她的恩情!虽然他现在一无是处,但他有自信,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他杜枫程愿意被大司徒利用,愿意献上他的忠诚,甚至答应,如果自己未能做到,就永远离开尊贵的大司徒之女!
他在赌,用自己做筹码,跪求了大司徒一天一夜,才从一介乞儿,变为了大司徒的得意门生,而那时,他才不过八岁。
或许,最初的最初,只是因为感恩,可十年竹马绕青梅,他的感情出现得自然而然,却既浓烈又深刻。
再之后,他便发现,其实自己心里,从未进过其他人,除了一个她。
于是,他与大司徒便又多了一项赌约,富贵,方求娶,贫贱,两相忘!
是以,哪怕,今时今日,要冒险地赌掉性命,他亦不能有丝毫退缩!
他的半生都在赌,却独独没有告诉她,而今,也是同样。
尽管每看她一眼,见到她眼中隐隐的泪光,杜枫程都会心中不忍,想要解释,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坚定地道:“师妹,我不能不去。”
她本就明艳美丽,足矣让天下人都为之倾倒,身份又是如此尊贵,从前他杜枫程,配之不上,但为他与她的未来,他便必须得拼这一把!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赵小姐同样坚决道。
“不可!”杜枫程大惊失色,喊道。
“为什么?!!”
赵小姐直勾勾地盯着杜枫程,蓄满的狐儿眼终于是落下泪来。
杜枫程心中一痛,柔声道:“师妹,如今京中暗潮汹涌,随时可能操兵起戈,你若去了,难以保全,我与恩师皆会有后顾之忧。”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赵小姐气得狠狠跺了跺脚。
杜枫程拉住赵小姐玉瓷一般的小手,郑重道:“我答应你,师妹,我会尽最快的速度回来。”
赵小姐抿唇,道:“那……好吧,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嗯,对了,我走之后,你可莫要再调皮任性,四处乱跑,正如我先前所说,如今的商华城,有些乱,我师兄怕赶不及救你”
说着,杜枫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若当真喜欢这里,不妨叫林家的的小姐住过来陪你,从前的院落她也不是没住过,她家出了这么些事儿,想来新的住处也不好安排,你就权当是为交好皇商,帮帮她吧。”
“我才不要!”赵小姐有些气鼓鼓地嘟囔道:“你人都不在这儿了,我哪里还会喜欢来这里……”
似是为了掩饰什么,赵小姐的声音忽然加大,像是吼着出声道:“还有啊!凭什么我就得帮那个虚伪的女人啊!还要让她住在你这里,你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杜枫程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轻斥道:“你都在想什么呢?这世间女子,我只在乎你。”
赵小姐轻哼一声,道:“那你还说那种话来气我,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林娜,你不许叫她过来!
就算你这宅院没人,废弃了,也不行,管她在哪里安身?
林家那么大家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哪里轮得到你多管闲事,这里,可没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给她留的!”
杜枫程看着赵小姐明显一副吃醋的样子,不由宠溺一笑,哄道:“好好好,我都答应你。”
“那……”赵小姐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地问道:“你何时离开?”
杜枫程一顿,旋即答道:“明日。”
“这么快?”赵小姐瞪眼。
“事关重大,不宜拖延。”话到此处,杜枫程忽然唇角一挑,对着赵小姐笑道:“况且,我也要早些过去掌握情况,才好即使应对,早些回来见你。”
“师兄,我等你回来……我,我先回去了!”赵小姐说完这些,便如同受惊地兔子一般跑走了。
杜枫程看着那背影目光幽深,自语道:“还是这样容易害羞的别扭性子啊!师妹……真仪……等我回来!”
……
“师兄,我一定会等你回来……才怪嘞!”
风风火火赶回老宅的大司徒娇女,此刻,正在埋头准备着自己远行的包裹,一脸的狡黠,不时,对着手中的东西点点头,口中念念有词,“这个带上,这个也要拿……”
待到整理好硕大的包裹,将其藏在桌下,赵小姐这才解放了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懒懒地躺上了床榻。
在一句“你要明天走,那我也要明天离开,跟着……你……”的呢喃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