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屋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低声呜咽，杏儿端着药碗托盘的手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门口，迟迟没有进门。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同情，或是心软了，她只是太过激动了，一时，竟不知该调整出怎样的表情才合适了，索性最后，干脆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停在门口，欣赏一番那女人是如何痛苦地在哭。

那是自家‘尊贵’的小姐啊，杏儿原以为她这一辈子，都难以撼动林娜一根汗毛，毕竟，对方是一个没有心的狠毒女人，纵然再恨，也抓不住人家一丝把柄。

也是奇了怪了，林娜好似没有任何弱点一般，每每都能将一个高门闺女的言行举止做到几乎完美，竟是比哪一个大家闺秀，都更像大家闺秀，也正因如此，林娜几乎无懈可击，可那又如何，终究，林娜自以为掩藏地好好的秘密，不还是被她发现了么？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非杏儿暗中跟着林娜，她又怎能知道，外表如仙子一般的小姐，竟也是会学那话本里，行离经叛道的‘私定终身’那一套呢？

杏儿认得那个人，在艺比后回府的时候，经典的英雄救美，以及在静宜庵中的几次巧遇，可她思来想去，这寥寥几次，掰着手指都数的清楚，再怎样也不该有什么其他的发展才对，可在那日，看看林娜与那人相处时的样子啊，哪里是时日尚短能培养出的亲昵？

她家这位小姐瞒的这样好，还想着得偿所愿，做神仙眷侣呢？那顾二少爷呢，恐怕，早在她林娜还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就耐不住寂寞，勾搭上那别人了！她林娜对顾二少爷，从始至终，就没有动过情吧！

呵呵，既然她林娜不愿意为顾二少爷伤心那么一阵子，那么，杏儿想，就让她为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萧驭，伤心断肠一辈子吧！

一个隐隐的计划渐渐成型，杏儿只觉得心肝齐颤，激动到无法自持，她悄悄地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心口，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接着，只见杏儿调整出一脸的愁容，端着药就走进了小姐的厢房。

“小姐！这......这是怎么了？”杏儿惊呼一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急急朝林娜走了过来，将她搀扶着坐起，又在林娜背后放了个枕头，好叫她靠着舒服，一边这样做着，一边道：“可是有哪里难受？”

林娜有些茫然地望着杏儿，好想问她一句，若是心里难受，又能怎么办？可她还未说话，泪水就又涓涓流下，浸得她双目蒙蒙，难以视人。

杏儿见此，又赶忙接口道：“哎呦，我的小姐，您有什么委屈的事儿，可别憋在心里啊！才刚儿大夫还嘱咐了，小姐万不能再心生郁结，否则药石无灵啊！

小姐，您听奴婢一句劝，天大的事情，也有解决的办法，您又何苦为难自己呢？这样，您同杏儿说一说，说不定，杏儿能有法子帮一帮您呢？”

“杏...儿......”林娜抓住了杏儿的手臂，无意识地用力攥紧，像是在抓住生命的希望，原本温婉动人的声音，变得艰涩微哑，她微微启唇，像是要倾诉什么，却半晌，不置一词。

呵，还是不行么？杏儿心中有些失望，她倒没有想到，到了如今这种时候了，林娜竟然还如此警惕，迟迟不肯将与那人的存在曝露出来，终归，林娜还是不够信任一个小小奴婢吧？

是怕影响那人在老爷心中的印象吧？还真是用心良苦，也不知，若让林娜知道她苦心隐瞒的一切，早就被她身边的丫头捅到了老爷那里，该是怎样的表情。

杏儿微微敛眸，掩去其中晦暗莫名的颜色，继续说道：“小姐，杏儿打小儿跟着您，和您是一条心啊！您连杏儿也不能说吗？”

虽是这样说，可杏儿心中却是不屑地想到：若非要准备一个大‘惊喜’给你们两个，你当她稀罕听什么花月情事么，尤其，还是林娜这虚伪至极的女人！

到底那近十年的陪伴是实打实存在的，林娜对杏儿的忠心还是十分相信的，不过是一直觉得，这丫头心思单纯，有些事情，就算告诉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会徒增烦扰罢了，再多的，也就是不放心她那留不住秘密的嘴巴了。

听得杏儿这般推心置腹的为她着想，林娜心中感动，不由得动了几分倾诉的心思，只是，她向来不光是谨慎，还习惯将心思藏在自己心里，别说是贴身丫鬟，就算是偶尔做梦见了她早逝的母亲，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哪里又能这么容易说出心中的苦闷？

杏儿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焦急，便也就不再打算拖延下去，咬牙起身，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奴婢有事瞒着您，请小姐责罚！”

“杏儿？”林娜疑惑地看着突然请罪的杏儿，温柔道：“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你先起来再说。”

“小姐，奴婢不敢起来！”杏儿却坚持道。

林娜无奈，只好道：“你......好，那你说说吧，是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怪你。”

“小姐，奴婢......奴婢知道您与萧公子的事情。”杏儿状似胆怯地抬起头，果真看见林娜一脸惊骇的模样，当下心中暗暗明白，自己这是踩到林娜的马脚了。

杏儿像是没发现林娜突变的脸色一般，继续道：“小姐，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您的饮食起居都是奴婢照顾，奴婢怎能不知您的变化？更何况，奴婢......奴婢是亲眼撞见过的......”

“够了！”林娜黑着脸打断。

杏儿却忽地拔高声音，道：“小姐！奴婢说这些，只是想为小姐分忧，奴婢知道，小姐有无数的难言之隐，这些事情都压在了小姐心里，小姐不想奴婢知道，奴婢就不知道，奴婢还可以帮着小姐瞒着老爷，瞒住府里的上上下下。

可是小姐，现在，要奴婢眼睁睁地看着您忧思成疾，却还装聋作哑，奴婢实在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