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谢恩。她当时只是想着也许那些钱能有用，只要不被项云龙扣下，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钱在后来帮了她不少忙。但是她这一谢恩，却闯了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小祸。

她扮成小厮进来，若是有需要应声的，都是压低了嗓子扮男人的。

程歌独自执行任务那么多次，遇上过很多危急情况，应急能力那是很强的。可是，这里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随便一句话就能操人生死。而且还是你完全也抵抗不了的强硬。所以她唏嘘之余，忘了要故意压下自己的嗓音。

她清脆的音色已经将她女人身份暴露，程歌说完话就后悔了，低着头不敢动。不过项政国似乎没在意，只是平淡地让她起来。程歌这才吁了一口气走到项云龙身后。

“皇上，哀家无事。今儿是皇后生辰，你们别在哀家这里待着了，别好好一个寿辰给哀家这把老骨头给搅了。”

刘后一听连忙皱着眉上前表态，“太后，瞧您说的。臣妾的寿宴算什么，您无恙才是正事。”说完还对着太医一瞪眼，“刘太医，你可得瞧仔细了，若有什么差池，本宫第一个就治你的罪！”

刘太医躬着身子诺诺，倒是德贤太后一挥手，“季淳，今日是你生辰，怎能随便动气？”

“是。”刘后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太后这么一说连忙就恢复了笑脸低头附和。

项政国一问刘太医得到太后无恙的确认回复，就命众人回熙凤园继续。他自己陪陪太后稍后就到。

等一众人离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太后一看他笑，觉得怪就问道：“皇上忽然笑什么？”

“哼，臭小子。原是藏了个可心的在身边，还带进了宫里，怪道敢跟朕当众叫板了。”项政国笑骂，德贤太后也听出了点东西来。

“哦，刚才那个跳水救我的小厮，原来是个女子。”德贤太后喜道，“我说怎么刚才听着声音那么脆，原来真的是个女的。难怪龙儿这么护着了。”

“这臭小子，之前迷恋烟花女子，现在还把个女子男扮女装带进了宫里，我看他是色迷心窍了。”项政国嘴上数落着，但是脸上倒不是那么难看。刚才那女子，他龙威大怒之下还能那么镇定，必有过人胆色。

“这个简单，若龙儿真是动了心，过些日子着人查查底细就行。”虽那女子救了自己，但是既然她没有进宫贺寿而需要乔装，必然不是重臣之女。德贤太后想着只要是个正经人家，就让龙儿收了做个侍妾。

自己母后的想法项政国自然知道，但他倒是并不太在意。云龙是武将，并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这女子如此有胆色，必是和他心意。若真是有心收入府中，又是个家世不够的，恐怕又要到他宫里闹一番。

罢了，若是他喜欢，最大的退让就是让他收了做个侧妃。

不过此时茂武帝也不多说，和太后笑谈了一阵，总归对这事是喜闻乐见的。这么多皇子里，除了云景老是往外跑没消息之外，也就是云龙还没娶妻了。这个他能这么护着，恐怕好事将近。

皇后寿宴过后，皇上宫妃们就都退了席，留下几个皇子公主和重臣子女扎堆喝酒玩闹。程歌水里跳了一回被带着去换了身衣服，人已经有些累了。可项云龙不走，她自然也不能走，急也没用。

她站着斜眼看这堆宫二代、官二代们在一块兴致盎然地喝酒说笑，实在是累。项云龙心疼她有心要走，可是这种场合他这个五皇子根本走不脱。于是只能沉着脸在那里喝闷酒，脸色不善得让给他斟酒的太监吓得手都抖了。

坐在项云龙右首的，正是四王爷项云栖。他看了项云龙一眼，凑过去低声道：“若是坐不住，找个借口就走吧。我看待会儿又有人要想着法子埋汰你了。”

“哼，他们又怎会轻易让我走脱？”项云龙举杯一饮而尽。

这对话程歌倒听得很有兴趣了。还有人能埋汰项云龙？她可真要见识见识了。

她一等却等了很久，只能撇着嘴耐着性子看那什么相国之女跳完舞。她这时才觉得项国是民风开放的国家。虽然不能和现代人比，可是这里女人的衣服也不是遮得什么都看不见的。

看那个相国之女的舞裙，抹胸裙扎得那个紧啊，酥胸半露，都能看到乳沟了。

她看得这般清楚，也是因为那女人特地在舞到项云龙跟前的时候下了个腰。知道她是“特地”，那是因为那双眼一边跳一边直勾勾看着项云龙，有那么点挑逗的意思。

原来项云龙还很行情。程歌真是郁闷，希望这女人最好能把项云龙的魂儿勾走，这样说不定他可以早点放了她自由。

只可惜，项云龙眼都没抬一下。

一曲霓裳之后，大家酒兴上头，有人忽然提议对诗，对不上或者对得不好的，就罚酒。程歌一看，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三王爷项云天。看他别有用心地瞄项云龙一眼，嘴角还似笑非笑阴得很，程歌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舒服不是因为项云龙，而是她真的真的极讨厌这个项云天。

他的提议得到大家高声赞同，只有项云龙皱着眉头不说话。程歌这才明白刚才四王爷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项云龙是武将，且年少就上了战场，之后征战无数，兵法精通，御敌神勇，哪来的时间经常研究诗词歌赋，伤春悲秋？看来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程歌已经看到有几个姿态高傲的公主正看着项云龙掩袖偷笑了。

这边项云天拿跟筷子一敲酒杯，“我先来。”他看了看自己酒杯里正好有一轮月影，说道，“明月影金樽。”

他身旁的六王爷项云文立刻就指着场中的落花接道：“繁花落青泥。”

接着是一旁的端华公主，“欲化飞仙去。”

按顺序一转，正好到了四王爷项云栖那里。他笑了笑，结尾道：“无奈绊红尘。”

“不错，不错。”一旁翰林院吴院士的公子点头称道，然后大家又客气地互相称赞了一番。

接下来该是项云龙起头了。他捏着酒杯又是一干到底，然后才挤出一句，“青竹凄凄泪。”

下面的元瑞公主不干了，嗔道：“五皇兄，怎么母后生辰说的这般凄惨？而且竹子又怎么会哭呢？不好！不好！哦，难怪你先喝酒呢，原是知道自己作得不好。”

元瑞公主刚刚及笄，是刘后所生。本性倒是不坏，但是思想单纯，平时又嚣张惯了，直接就给了项云龙难看。她这一闹，劝的，打圆场的一下子有些乱哄哄的。项云龙一直都是沉默地饮酒，不发一言，但程歌站在他身侧，明显感觉到他纠结的肌肉爆发出的怒意。

元瑞公主闹到最后，重新又起了头。大家又是几轮下来，都兴致高昂。项云龙也是勉强接了几句，但脸色越发不悦。不过项云天存心要看他笑话，哄得大家一直都不想停下。

程歌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同样的兄弟，初善深得他心。这个三王爷，却总是想算计他。这种玩乐的时候，还想着法子看他笑话。

于是，她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项云龙听了生疑，但等再次轮到他对诗的时候，他还是听了程歌的话。

“每次都是玩这个，实在老套。不如我们玩个新的。”他突然道，项云天一听就在心里轻蔑地笑了，不过表面上还是附和，“好啊，不知道五皇弟想玩什么新花样？”

“来猜谜语。”项云龙笑着说，虽然他心里很怀疑这么做好不好，但是脸上还是笑容满面。

“行啊，就来猜谜语。”项云天忍着冷笑，暗笑他诗词不行就想别的招，可文这一方面这里谁都比他强。“既然是五皇弟提议，就请先说吧。”他倒要看看，项云龙能耍什么花招来。

“好，你们听好了。”项云龙回忆程歌刚才跟他说的话，“三个火叫焱，三个水叫淼，三个人叫众，那么三个鬼应该叫什么？”

他说出谜面的时候，正对着翰林院吴院士的公子，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旁的项云栖一看就暗暗笑了。这个五弟最擅兵法，这时是要耍小手段了。

吴院士的公子吴朝德历来自视甚高，和三皇兄他们也走得近。他们一直都看不起五弟不甚通文墨的武将，这会儿五弟提出猜谜语，还看着他，他必是不肯服输，绞尽脑汁也要猜出来的。

可这三个鬼，呵呵，世上哪里来的这个字？一定是刚才五弟身旁那个小厮出的馊主意。

吴朝德肚子里转了好多圈，额上汗都下来了，也没想出来三个鬼应该念什么。心里暗叫不好，他这个新进翰林院的连个字都不认得，让他那个翰林院士老爹的老脸该往哪里搁啊？

不光是吴朝德，在场的其他人都各自在那里费尽心思地使劲想，但却没人知道。场内忽然一片安静。

程歌看项云天脸色难看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正好回眸看见项云龙对着她笑，她的快意一下被瓦解，真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的笑。

笑什么笑？她可不是为了他才帮忙的！

程歌提醒自己，这是因为项云天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