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楼养伤
作者:魂桥      更新:2019-10-11 04:35      字数:3513

秦楚楚关严了门户,连忙把滑落肩头的衣服给拉上。

“梨花,快!”

她快步过去和梨花一起拨开了浴桶里水面上慢慢的玫瑰花瓣,一左一右架了桶里的程歌起来到楚楚的床铺。浴桶里,地面上,被冲淡的血迹依然看着吓人。

“快把药箱拿来!”

楚楚此时顾不得男女避讳,直接撕开了程歌腿上的破口。他的大腿上,一根断箭还嵌在里头。从程歌手里紧握的匕首看,一定是他中了箭之后把箭羽给砍断了。

梨花跌跌撞撞地把药箱拎过来,从里面拿出了止血散和止血用的沙棉绒布。“姑娘,我们这些都是平日里治些小伤小痛用的止血药剂,比不得那些专治刀伤的金创药,我怕是止不住这大伤啊。”

“不行,这箭一定得拔出来!把药粉都用上。”

这雪都花魁看似柔弱,真遇上事情心志却是难能的坚强。她洗净了双手,拿了手巾叠成条状,放到程歌嘴边。

“程公子?程公子?”她轻轻晃动程歌手臂,后者幽幽从昏沉中睁眼。“我要拔箭了。”

程歌虚弱地闭了闭眼,张嘴把手巾紧紧咬住。

“梨花,你过来按紧了他肩头,别让他动。他若是熬不住了,切勿让他出声。”

梨花看一眼那伤口的血涌,早就没了肝胆,恨不能立时昏了。但姑娘都没晕,她怎能倒下?于是点点头,走到床头那里,两手颤抖着按住了程歌的肩头。

秦楚楚将止血药粉都倒在了干净的绒布上放在手边,然后那程歌的匕首在烛火上烤热了。她闭了闭眼,遂下决心用刀尖把伤口划开一点,然后握住了突在外头的箭柄,用力一拔!

热腥鲜红的液体,直洒到床纱上。程歌疼地咬紧牙关,身子几欲弹起,梨花一边怕得直掉泪,一边还是听话地用力按着她。

她只来得及最后望秦楚楚一眼,就重重跌进了无意识状态。

秦楚楚几欲落泪,但还是硬把泪水逼了回去。她此时已经把她们所有的止血散都按在了程歌的腿伤上。如果到天明这血还止不了,她就真没有办法可想了。

一个晚上,秦楚楚的手一直都按在程歌的伤口,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一直盯着程歌禁闭的双眼上。

梨花怕人怀疑,把灯熄了,三个人就在这黑暗了渡过了两个时辰。

天边放亮,小楼里的光线逐渐明亮了起来。

秦楚楚稍稍放开了手,看了伤口心里一松。总算是止住血了,再看程歌的脸虽然苍白,但不是灰白,应该算是熬过去了。

伤口刚止住,楚楚不敢妄动,只是扯了条丝巾把伤口裹上,给程歌盖上被子,放下了床纱。然后,就发了愁。

这样的伤,如果不用药肯定不可能好。可她上哪儿去找金创药?

水眸瞄过梳妆台上的发簪,眼里闪过什么。她几步过去毫不犹豫地拿了发簪直接往自己肩头扎去!

“姑娘!”

梨花吓得小脸煞白,连忙上来抢夺发簪。

“你疯了?咱要帮也不能拿性命来帮啊!”

“梨花,”楚楚忍痛抓住梨花,刺破的肩头鲜血直流。

“纵使我是花魁,却也只是这点翠楼里一件赚钱的工具。外头的公子哥对我好,不过是贪了我的美色,却从来没人拿我当个真正的人看待。如今我总算遇上一个可以正经瞧我的人,这点忙又算得了什么?”

梨花熬不过她,只得按她的吩咐行事。

她们将程歌暗藏在房里,把周围都收拾干净,这才让楚楚躺下,让梨花去通知老鸨。老鸨赶来,大呼小叫,把梨花一顿臭骂,楚楚开口求情才放过她。

老鸨连忙请来了大夫,务必要他好好医治,尤其是这肌肤,一定要恢复如初,光滑雪白。大夫离开之后,老鸨安慰了楚楚几句,嘱咐她伤好之前不必挂牌,又凶狠地吩咐了梨花照顾这才离开。

待一对人都走远了。楚楚急着下床,让梨花快去关门,自己则跑去开衣柜。

刚才将程公子藏在衣柜里,他还昏迷,不知碍不碍事。

打开一看,一双明眸正望着她,眼里布着血丝。

“呀,程公子……”流了这么多血,他居然已经醒了。

“楚楚……”

程歌凭着一股子狠劲突破重围,跳下了护城河。逃生的直觉,让她选择逃往了离皇宫最近的点翠楼。秦楚楚,冒着生死救下了她。

拿着大夫开的药方,梨花跑去抓伤药和止痛药,让她胡乱一搅,居然多买了份量回来。

程歌在两人的照顾下,伤口已经稳定。

外头是不是又开始飘起了雪,但屋里一直有暖炉熏香,程歌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秦楚楚单手拉开了遮琴的锦布,肩上的伤口牵拉到会痛。但当她坐到古琴前面的时候,两只手摆到了弦上。

“今天算了吧,”程歌皱了皱眉,“你的伤还没好,弹琴会牵拉到吧?”

楚楚摇摇头,莞尔一笑,“楚楚伤痛,也只能为公子弹奏一曲,公子若想多听,还没有呢。”

她的说笑,让程歌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涩意,只得淡淡道:“那就弹你昨天弹的那曲吧,叫什么来着?”

粉若桃花的面容微醺,语调说不出的柔媚。

“凤求凰。”

这曲名,忽然骇到了程歌。再看秦楚楚垂首弹琴的羞涩女儿态,脑袋里灵光一闪。

不会吧……

是夜,梨花端了食盒进来,不忙着端过来,倒是先把房门给关严实了,这才把食盒提过去,把小菜一样样地端出来。

“公子吃着,我替小姐换药。”

“嗯。”程歌拿起筷子,看梨花扶着秦楚楚进到屏风后头。不一会儿,梨花大惊小怪的声音传来,“哎呀小姐,你当时扎得太深了,这肩头多半是要落疤了。”

程歌一听,也没有多想,立刻就把碗筷放下,直接闯到屏风后头去了。

“我看看。”她直接换到了梨花的位置,手还抚上了楚楚光裸的肩头。“嗯,恐怕是要留疤了。”言语之下,不慎惋惜。

当时她选择回点翠楼,就是觉得秦楚楚是个可以交的朋友。但是没想到她这么仗义,一个姑娘家还在身上落了疤。

楚楚不比她,以前的她身上疤不少,但她一个经常枪林弹雨里去的人根本不在乎,反倒是余娜经常叫唤。楚楚这个人情她真的是欠得大了。

不过她或许可以帮忙。

“梨花,拿些纸笔出来,我写张东西,明天你照着上面写的药材抓来,我给你们姑娘配个药膏,每天敷上能退疤的。”

等半天却没听到有人答应,程歌才把头抬起来,却见梨花和楚楚都傻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梨花突然跳起来,“你你……你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

听了这话,楚楚脸上腾的一红,程歌看了看她还光裸的肩膀,自己的手还搭在上头,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尴尬起来。

她忘了自己女扮男装,所以直接就这么闯进来了。唉,这下误会大了。

“楚楚,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谁料秦楚楚把人一推,直接赶了出去。“程公子,我要敷药了,您先去用膳吧。”

“不是,楚楚,你听我说……”

“梨花,快把药给我敷上。”秦楚楚完全都不让程歌有解释的机会,脸上一直熏染着绯色,说不出的妩媚。但程歌看在眼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让她猜到了,这秦楚楚似乎看上她了。这……这叫什么事儿?

程歌一直都躲在秦楚楚的小楼里没有出去,所有的吃穿都是由秦楚楚交待梨花打点。甚至连睡觉,都是在一张床上。

秦楚楚的床铺宽大,梨花在中间隔了一层纱帐。程歌和秦楚楚一人一边。

为了搞到程歌需要的金创药,秦楚楚把自己的肩头刺破,留下一个很深的伤口,估计会留下疤痕。程歌心里愧疚,于是写了几个药材让梨花出去买来,自己给她做起了药膏。

梨花看程歌在石钵里捣药,捏着鼻子还能闻到药草的臭味。

“我说你行不行啊?这药怎么这么臭?”自从程歌那日闯到屏风后头“轻薄”了姑娘,梨花对她就不太和善起来了。但是还是伺候着吃穿,没办法,自家姑娘好像很喜欢这公子。

程歌一笑,“闻着臭?”

“你没闻到吗?”

石钵里继续“突突突”地在捣药。“我写给你的,是玉芙膏的方子。闻着臭,但是去疤生肌最是有效的。只是你家姑娘的伤口不浅,恐怕敷个一年半载是免不了的了。”

一听这“臭东西”能去了姑娘肩头的伤,梨花就笑开了。“真的有用?你可别骗我,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程歌被这小丫头的率真给逗笑了。梨花可是真心对楚楚好呢。“当然有效,我这是跟我当大夫的朋友学的。”

“那敢情好,你快做好,我立马给姑娘用上。”

“早呢,等她伤口好透了才行。”

两人一人一句,把坐在一旁的楚楚给逗乐了。眼里的秋波,不自觉地要回到程歌身上。

在她房里养了四五日,程公子的腿伤已经开始好转,但他却这般坚强,第二天就已经跟她说说笑笑。那腿上的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拔出来的断箭也是好大一截,可见当时被射得有多深。

但一止了血,他就跟没事人一样。脸色还是惨白,失血的身体也是虚弱,但靠在床板上的他仍是与她交谈,言语里有对她的感激和怜惜。

伤了自己为他找药,她是心甘情愿的。

在这见多了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点翠楼里,能找到一个看她的目光如此清明,对她真切的人,实在是不多。叫她怎能不把自己一颗芳心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