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归故里草木非
作者:伤感绝缘体      更新:2019-10-11 05:07      字数:2214

人生何来有得无憾?

明月,孤胆,心照。

沿武陵山脉主峰往北,当中隔断了一座深谷,沿谷边一条垣木栈道绕行,便下到了一处荒耕漠地,此地车马难行,只能一脚一步地走。

此地称为,赤水。

或许这个地方也曾风光秀美,但只见此刻,尽是一片荒芜。

赤水有一条河,正值断流期。沿河边往上游走去,一家不大不小的木屋驻河床边上。

“走了近百里地,终于到了。”

西风掠过,牌匾上的黄沙被吹落一层,两个大字显露出来。

长平。

门外那人轻推开门进了去,他除下蓑衣,捋了捋夹在发中的细沙。

这是一家客栈,也是百里之中唯一一家。

他瞧了瞧栈中的行客,用膳的、饮酒的,皆是低头不语,眼中满是疲惫。

他将剑摆在桌上,像柜台处招了招手,片刻后便有人送来了一壶酒及一碟肉。

一阵豪吃海喝后,见已是温饱知足,他便甩了些碎银在柜台,然后见着一妇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住店一晚,要三壶玉花。”

老板娘容光满面,与店里的客人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只见她笑吟吟地说道:“本店客满了,真不好意思呀这位客官。”。

他迟疑了片刻,哼笑了一声后又拿出了一锭银两。

“住一晚,不过分。”,他抱剑在肩,冷道。

老板娘仍是笑道:“本店真的客满了,若客官实在着急,不如在小店多喝几杯,稍等一下?”

那男子显然生起了气,却没有大发雷霆。

“罢了。”,他轻叹一声,坐回原位。

不知几巡酒后,漠原黄沙依旧。他沉着脑袋,偶间听入几句旁人的闲谈。

“过了赤水,有什么打算?”

“穿过四川,继续东行罢。”

他转过面来,听着这几句熟悉的乡里话,似乎勾起了重重回忆。

他忽然问道:“我从东边西行而来,不知几位兄弟如何称呼?”

闲谈那两人闻声望来,见这人一身风沙染黄的布衣,一把显眼的青色长剑摆于台面,其中一人知礼地点下头,微笑道:“在下王友,这位是我的同乡。”

“元朴。”另一人道。

“在下苏汉青。”,他抱拳行礼道。

“不瞒你们说,我此次西行是要寻一个人,那个人是我同门的师兄。”

王友道:“我们刚从贵州行来,恰好与兄台你相反,或许我俩见过你要找的人。”

苏汉青笑道:“不急,我曾在江西听说书先生说,此地应该是风光秀丽,可为何如今是遍地黄沙?”

“苍天作祟,灾祸流连,谁也挡不住。”元朴摆摆手道。

王友问道:“汉青兄弟识得来这间客栈,应是熟悉此地的人吧?”

苏汉青笑道道:“长平客栈在各地都有住址,我也是好运猜中罢了。”

“其实说来话长,赤水自闹灾起,如今已无多少人逗留了,除了这间客栈。”王友抿了下酒杯,脸上似乎已有醉意。

“也是,方圆百里,也只有这间客栈可作休憩。”苏汉青道。

“正巧明日是山鬼祭,远居在外的本地居民依然回来拜祭山鬼,不如明日走前一同看看?”王友道。

苏汉青想了想后,摆摆手道:“免了,我对这些神鬼之事不感兴趣。”

一旁沉默的元朴苦笑着轻轻摇头。

苏汉青知道说错了话,便有心问道:“友兄的意思是说,明日会有人来这片荒地拜山鬼?”

“不错,明日正午拜祭的人就会赶来,渴求山鬼能够赶走灾害,让他们重回故里。”

王友续满一杯赤河酒,只觉味道渐浓。

“那也要等风沙停下,如今的赤水黄沙掩面,草木皆非。我虽不是在这长大,但终年奔波于黔川两地,也算得上是喝了十年的赤河水,若神鬼能解此难,去求它一下又有何妨?”

“王友说得对,我俩在各地打拼多年,早就习惯了喝清澈的河水,看葱郁的茂林。”

苏汉青暗皱眉头,心中自是厌恶这神鬼玩意,但又不好推却二人,只得开口言道:“若是明天依旧狂风大作,拜祭一事也就不得而终了罢?”

王友道:“无论刮风下雨,该来拜祭的还是会来,只是每次带头的人都不一样,不知这次会是谁。”

元朴呵笑道:“汉青兄若是实在没空,那也就罢了,难得是每年一度的节日,我们俩人是要去看看的,兴许会遇上哪位故交,就当是去拜访一下以前的朋友。”

苏汉青痛饮一杯后,洒脱道:“我本就是一叶孤舟,漂去何地也顺其自然,既然两位朋友盛意拳拳,我便一同前去参观又有何妨!”

“哈哈哈……”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今日我们三个喝个痛快!”

……

三人醉不知时,皆靠在木桌上打着瞌睡,浑然不觉已到夜深。

“客官慢走!”

掌柜的在门口招呼道,目送一行人走出门后,她关上大门,踱步走到苏汉青三人的桌前,用力地敲了敲桌面。

“三位客官,现在腾出了空房,请各位进去睡吧。”

苏汉青应声醒来,只瞧见是先前的老板娘。

随后他摇醒了王友和古朴,同老板娘上了楼上的厢房。

“正好走的那群人空了三间,不知你们是要三间,还是一间呢?”,老板娘掩嘴笑道。

苏汉青回道:“我要一间便够了。”

瞧见老板娘惊讶的样子,王友立马出声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一人一间,一人一间。”

古朴也是一抹额前的冷汗,连忙打发了偷着笑的老板娘。

苏汉青满脸疑惑,但也因太过困累,进房间便直接躺下睡去了。

众人皆醉,苏汉青也如是。却睡到一半,听见窗纸被风沙打的沙沙作响,忽然醒了一半。

何为醒了一半?大概是此时,微亮的天,深沉的云,烦人的沙。

他摸向枕旁的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鞘,朝向微弱的光源,缓缓拔出。

嘶~,一道青光嗡的一声闪过他的眼眸。

“青风。”

他用绝微的气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