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个耳光落下,桂嬷嬷打得自己也有些手疼,可心中仍不解恨。又是一掌狠狠击下,她的手臂上带着金镯子,一用劲,霜兰儿的额头被刮出一个血窟窿,顿时血流满面。
入王府为妾?
侯门一入深似海,是福是祸,与谁人评说?
那一刻,霜兰儿痛极之下反而清醒了过来。
她作了一个决定!
他们,要的不是她的处子之血么?
如果,她不是处了,是不是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是不是能放过她?
咬牙不语,她摸索着树枝,紧紧捏住。心中有如被大石压住,沉沉地,窒闷地。
暗夜,周遭的一切,只余天边一线银辉,幽幽照着。
她握紧树枝,突然,用力朝自己的下身,刺去……
是向命运屈服么?还不如,毁去处子之身,玉石俱焚。
那一刺,已然没有了疼痛的感觉。比起自己肿胀的脸,这点破身之疼,又算得了什么?
她慢慢倒下,气若游丝。身下,一股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缓缓浸透了她的底裤……
此时,夜色漆黑如山,天边有阴郁的云狰狞如山。
身子虽是剧痛,心底却有一丝快意划过。霜兰儿紧紧握拳,掌心间满是常常捣药磨出的茧子,不似寻常闺中养尊处优的女子。
她的眼前,仿佛浮起了爹娘的笑脸,弟弟妹妹的可爱,却又渐渐模糊起来。她不知道,现在他们可安好?其实,她的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他们遭遇不测……她必不会让他们的诡计得逞……
身边,黑压压的卫队们,牢牢立着,一动不动。
腾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奔雷席卷而来,渐渐逼近。
卫队们闻声恭敬让开,分立两道,让后方绝尘一骑飞驰入来。
“嘶”地一声,马上之人用力拽住马头,立足一蹬,便飞身而下。
金光顿闪,但见一名男子稳稳落地,固若磐石。
他背身而立,霜兰儿此时正无力地伏在草地上。她勉强抬头,却只能瞧见他绣满金龙的华服下摆。那颜色,清冷不近人情。
桂嬷嬷一见瑞王驾到,她面露鄙夷地踹了霜兰儿一脚,回头谄道:“王爷,有老奴在呢,何必劳烦王爷亲自大驾。”
男子也不理她,微微侧脸,眼角余光扫到霜兰儿一脸血污,双颊红肿,难辨容貌。
他轻轻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本就凛冽的声音带着隐怒,听得更让人发颤。
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这……这贱蹄子不听话,老奴……老奴给她一点教训……”
男子嘴角微微一沉,不再作声,眼角余光冷冷凝视着地上的人儿。
霜兰儿已然虚弱至极,轻飘飘像个纸人,她软弱无力地瞧着他。此刻她很想睁大眼睛瞧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如此狠绝。可惜她的脸太肿,充血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他衣上金龙闪耀着的冰冷光泽。
而下一刻,他的声音如雷声隆隆滚过。
“瑞王妃需要你替她治病,本王不得已为之。本王不会临幸你,王府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守好自己的本分。”
荣华富贵么?
用她一生独守空房来换取?还是用无辜之人的生命来换取?他以为,人人都是贪慕虚荣之徒么?他以为,侯门真是每个待嫁少女真心的企盼么?
桂嬷嬷见霜兰儿不出声,面上隐有讥诮之色。她眼中怒不可遏,上前踢了霜兰儿一脚,“贱人。王爷大量,已经原谅你私自出逃的过错了。你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霜兰儿依旧不语,单手支撑着草地。
男子蓦地回首,扫了一眼她臃肿、模糊不辨的容颜,又飞快转回头,只冷声道:“带回去,王妃还在等着,不能耽误。”
桂嬷嬷忙点头道:“是,王爷。待老奴回去取她的处子之血。相信过了今晚,王妃便可痊愈了。真是谢天谢地,王妃这么好的人,总算是有救了,真是苍天有眼。”
“嗯。”
他只是,简简单单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撩袍便欲离开。
“呵……”
一个不屑的音节,自霜兰儿纤细的喉间发出。
取她的处子之血?王妃有救了,这是苍天有眼么?
那一刻,霜兰儿整个人孱弱得就像是一缕青烟。
她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在血肿的面容之上,在漫漫黑夜之中,仿佛绽开奇异的花朵,一点一点,一瓣一瓣展开,美得诡异眩目。
下一刻,她字字如同雷霆万钧:“你们休想。”
他一愣,止住脚步。侧过脸,他似被那凄艳的笑容所摄,怔怔问:“你,什么意思?”
她脸上笑意一分一分加深,虽然她的眼睛太肿太痛,无法再睁大,看不见他的脸,还有他此刻的表情。可是他本是低沉鬼魅的声音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她分辨得清清楚楚。
胸中渐渐透不过气来,却有一丝痛快划过。她挣扎着,拼劲全力朝他大声吼道:“你永远也别妄想了!我已经……不是处了……”
说完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像只断线的纸鸢般软软倒下,静静地伏在那里。
“什么!”他大惊失色。转身,一瞬间便擒住她娇小的身子。
黑夜中,她了无声息,长发根根凌乱地散在空中,没有生气地飘荡着。此时,他想起适才她的眼睛,绝望之中满满都是漠然,那是对生的一种漠然。
“呀!糟了!”桂嬷嬷突然大叫起来,双手捂着唇,颤声喊着,“她下身……都是血……都是血……好像已经干了……真的来不及了……”
语罢,桂嬷嬷脸色已然青白,双手紧紧捂住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虽说这个霜兰儿看起来性子倔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霜兰儿竟会刚烈至此,女子自毁处子之身,等于毁去一世清白,这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啊。
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般,桂嬷嬷慌乱无措地望向瑞王。
却见他亦一脸茫然立着。
突然他浑身狠狠一怔,手一松,任凭霜兰儿从他手中滑落,滑过他赤金华贵的衣袍,滑过他的鹿皮虎靴,最终跌落于地。
霜兰儿早已昏迷,不省人事。坠地之后,她一动也不动,只是弓着身子,安静地伏在草丛间,像是睡着了一样。这般样子,像是只受伤了的小兽,依偎在大地的怀抱之中,见者生怜。
此时,月光终于将厚重的天云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几缕寥落的光芒,映照上她苍白的容颜,隐约可见道道泪痕划过……
他久久立着,望着,一句话也不说。其余之人,皆晓得他的脾气,也不敢插话。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再也没有波澜起伏,只道:“带她回去罢。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违者杀无赦。”
霜兰儿醒来的那晚,炎炎夏热正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熄着,劈里啪啦的雨声,打在万千树叶草木之上,清冷清新的味道弥漫一室。
她睁着双眼,怔怔望着精致绝伦的华帐,一动也不动。
不久,值夜的小丫鬟发现她醒了过来,半惊半喜大喊着,“兰夫人醒了,兰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