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邃如海,万里茫茫。仿佛广大天地里,只有一轮玉盘,清冽似水的光辉洒满一地。
她脚下步子愈走愈快,直往西转角的店铺走去。
“霜霜,你怎么了?”龙腾墨瞳中透出深深的担忧,见她不语,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去放河灯的。霜霜,你千万别信这些。不过是一盏莲花灯罢了。什么许愿,这些有的没的,不灵的……”
身侧冷风呜呜作响,阴恻恻地似鬼魅。
她止住脚步,羽睫微润,拭一拭眼角道:“我并不想信这些。还记得我出嫁之前,曾去寺庙中求了一个平安符。那时尚是夏天,出门的时候尚且晴空万里,不知怎的回来的时候竟下起了倾盆暴雨,我没有带伞,只得一路跑回家,结果雨水将我的衣裳里外淋了个透。我拿出平安符一看,纸全烂了,连字也模糊化开,成了一团狰狞的黑墨。隔壁的林婶见了,说这不是好兆头,要出事的,当时她问我求了什么,我没有告诉她。”
“那你,当时求了什么?”他长睫微敛,问道。
“自然是与未来夫君能平安和睦。”淡淡说罢,她顿一顿,水眸微微一闭,“我当时并不在意,只是没敢告诉娘亲,怕她瞎操心。可后来的结局……不用我说了,你应该知道的。新婚之夜,一场大火,亲戚宾客全都死了。”
此时月色落在她的侧脸,似蒙上淡黄色的光晕,更显神色幽凉。
他望着她,只轻声道:“你很想嫁给李知孝么?”
她背过身去,只觉得心中麻木,“何来想?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有见过。”视线,落在不远处一座楼阁上,娟红明火的宫灯,照得花草树木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的酡颜嫣红。处处皆是繁丽景象,唯有她的心境如夜色一般,染上了灰蒙。她不想信命,可她不得不信。
“霜霜,你想多了。我甫一出生,身底弱,我娘求签却求了支下签,说我一生坎坷,只怕熬不到弱冠。你看如今我二十有六,还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哪有坎坷了?一直顺风顺水的。”他轻松微笑,宽慰道。
她颔首,“但愿是我多想了。”
脚步停在了店铺侧门,她自袖中取出铜锁钥匙,打开了偏门。店铺正门的钥匙她给了小洛一把,早上小洛会先来开门摆货。她一独身女子,为了避免邻里街坊背后说闲话,平日里龙腾都是从侧门进出,外人并不知这后院与前边的铺子是相通的,只当龙腾暂宿洪州,他们是邻舍,不过是关系好点罢了。可最近龙腾病了,她时常熬药做饭,还要替他买衣裳配饰,只怕街坊已然颇有微词。
双双跨入院中,龙腾接过她手中的钥匙,背身锁上门。
她望着他弯腰的姿势,一瞬间激起心底最柔软的波浪。他与她,其实有着共同的向往,皆是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惜,沉浮在惊涛骇浪中,他们又怎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龙霄霆与太子对立,早已将龙腾划作敌人。而龙腾一日与她有瓜葛,龙霄霆只怕一日不会罢手。她只怕,她会连累了他。
眼神微微一晃,她轻唤,“少筠……”
他转身,见她唇边浅笑盈盈,梨窝微陷。他美艳的俊颜一刻骤然明亮起来,像灼灼一树火焰,照亮了天际。记忆中,她何曾对自己这般温柔软语?薄唇微扬,他露出一丝呢笑,“霜霜,怎么了?想对我说什么?”
她吐纳着如兰气息,缓缓道:“我想,过了今晚。你还是回泸州去罢,毕竟你还有官职在那边,这么长时间总该过问了。别再教皇帝失望了……”
他笑容冷寂在唇边,“这就是你要说的?”
她抬眸,不语。
月光如银,他清明的眼神牢牢锁住她,似要望入她心底。突然伸手擒住她尖细精巧的下颚,他齿根紧咬:“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
她力图以疏离的笑分隔与他的距离,“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只知自己是被弃之人,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
话未毕却被龙腾逼到墙角。有月光洒下来,被风吹得破碎,他皱眉抬起她的头:“你这样看你自己?”
她看着他,似想在眼角牵出一个笑,就像他平时那样,一半嬉笑,一半认真,无懈可击。他的唇却轻轻点上她的眼梢,修长手指执起她额边一缕长发,动作雅致如一篇辞赋华美的诗句。
良久,他放开她,“早点睡吧。”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印象之中,他从未对她动过气。总之他一言不发,回到阁楼上,他倒头便睡,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倒是她,和衣窝在地铺中辗转难眠,昏昏沉沉地也不知何时才真正入睡。
如此熬到早上,她只觉得头晕。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窗帷叠合的一线间,缝隙里露出青蓝的一线晨光。只是一线,整个阁楼似都染上一层青蓝如瓷器般的光泽。
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柔软的枕,还有柔软的床,熟悉的案几。这不是……忽觉自己竟是睡在床上的,她猛然一惊。刚要坐起来,腰间一臂用力将她揽住,又将她拉回床榻。
后背似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生疼生疼地,还伴着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她微惊,知晓是龙腾,不免低呼出声。
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坚挺的下颚抵住着她柔软的颈窝,“这么早,再睡一会儿。乖啦。”
她用力推了推他,“我记得自己是睡在地铺上的。”
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装作揉了揉长发,“谁知道,也许是你半夜自己爬上来。也许天冷,你知道我身上暖和才靠过来的。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胡说!”她脸上灼热不知该说什么好,又用力推了推他,“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能再住在一起了。今天,立刻,马上,你必须搬走!”本来她昨晚见他生气,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一直以来,她也拖累他不少。可今早,他竟然又是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那她也没有必要同他客气什么。
他一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手压住她的肩,另一手支撑着床榻微微支起身。深邃的眸中似有幽蓝火焰灼灼燃烧,他字字清晰道:“看来,我只有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她微愣,脑中来不及思考。
下一瞬,他压住她肩的手猛然用力,一拉便将她的衣衫褪去一半,露出里边蓝色的肚兜以及一大片冰雪般的肌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来到她腰侧,急躁地解开腰间的绳结,好似还不满足,一低头,雪白的牙齿已是咬上她的肩头。
“啊!”地一声,她痛呼起来。
今天的他,有着不寻常的急躁与疯狂,不似第一次在狱中,他像个寻常的纨绔子弟般调戏她,厚颜无耻地要求她用身子作为交换条件;不似平时嬉笑,肆意妄为对她动手动脚;也不似那夜在泸州天凤楼,他半醉半醒,不知真假……
他的呼吸如此急促,少了平时的淡然;他的神情如此认真,少了平时的慵懒;他的动作如此粗暴,少了平时的优雅。他似很急很急,仿佛错过了今日,便错过了所有……
扬手一挥,床头案几上一片空荡,满地狼藉。
他抓住她的双手,牢牢按在床头。天,那一刻,她似乎听到自己腕骨在床头案几上哀鸣的声音。撑着手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惊惶无措的水眸,像是将要猎食的猛兽,气息愈来愈粗,捏住她的下巴,他喘息道:“霜霜,我等不了了……对不起……”
她不敢过于挣扎,也不敢大喊出声。她想,他一定是拿住了她这种心理,才敢如此嚣张。小洛此时肯定就在楼下看铺子,若是她大喊了,小洛不明状况跑上来,只怕全部街坊邻居都会知道。如果她不喊,任他为所欲为,结局恐怕也是相同的。
该怎么办?这一刻,她懵了,也全乱了。
殊不知在他眼中,此刻神情紧张中带着一分迷惘的她是多么地诱人。颈线的弧度优美,双臂精致修长如玉藕,胸前饱满,凸出的曲线令人遐想菲菲、血脉贲涨。那腰肢纤细若沉香酒坛的小小翁口,一掌便可合握,再往下,莹白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