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是,我该怎么入宫呢?”秋若伊有几分担心。
“我先想办法入宫。皇帝不是身子不好么,作为使臣的我理当奉上北夷国最珍贵的药材……玉莲藤。想必秋端茗此时刻刻伴着皇帝,寸步不离,我会想办法施些药粉,令她腰椎湿痛骤然发作,我再稍稍提点,她必想起你精湛的拿捏之术,唤你入宫陪伴,这机会不就来了。你只消先令她受些惊吓,不用太过,为我们日后装神弄鬼埋下引线。”霜兰儿字字道来,眸中似含着暗沉的夜色,漆黑不见底。
“嗯。还有一件事很棘手。”秋若伊“呼”地舒了一口气。
“是什么?”霜兰儿自案几果盆中拿了只橘子,剥了皮,含了嫩嫩的一瓣在口中,清甜的汁水缓缓咽进喉中,她悠然问道。
“下个月初十,瑞王要纳我为侧妃!”秋若伊眉间愁容顿显,字字无奈道。
霜兰儿险些被橘子汁呛到,她连连咳嗽几声,掩饰自己面上的惊讶,“这么快?怎会?”
秋若伊叹了口气,“我可不似你与龙腾,你们联姻自然复杂些。我不过是嫁于瑞王为侧妃,只消举行简单的仪式便好。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是下个月初十,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那,秋可吟呢?她肯?”霜兰儿微微蹙眉,原来是今日才定下的纳侧妃时间,难怪昨日她见到秋可吟时都没听说。
“她?”秋若伊撇一撇嘴,神情不屑道:“她可殷勤着呢,从一早就开始张罗这张罗那的。那副嘴脸假的很,我不稀罕瞧。还有,最可恶的是,下个月初十这日子就是她定下的。今天她已经差了人来量衣裳,哎……烦死我了,不提了不提了!”
霜兰儿眸中划过一丝精锐的光芒,陷入沉思中。这似乎不寻常,秋可吟竟会主动定下大婚的日子,又如此殷勤,不像纯粹是为了装好人,反倒像是为了筹谋什么,亦或是撇清什么。
会是什么呢?她思量着,半倚在楠木椅上,闭眸。眼前,秋可吟曾经种种所为一一回放。她明白的,越是表面风平浪静,越是危险。如今的秋若伊,比当年的自己更有威胁力,秋可吟必定……
想着,她猛然睁眸,锐利的目光将秋若伊上下仔细瞧了个遍。
秋若伊见霜兰儿行为古怪,又一直打量着自己,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穿戴整齐的衣裳,不解其意,于是她伸出一手在霜兰儿面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
霜兰儿却突然捉住秋若伊的手腕,两指用力按下去。
秋若伊刚想挣脱,耳畔已是听得霜兰儿沉声低喝,“别动,我在把脉。”
她再不敢动,只屏息凝神。良久的寂静,她眼见着霜兰儿面上表情一分一分冷凝下去,直至冰点般死寂。她不禁有些紧张,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缓缓地数着,恍惚是漏了一拍。
霜兰儿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启口,眼底皆是深邃的怒意,“若伊,这婚你成不了。”
“为何?”秋若伊问。
“你中毒了,是慢性毒药。如果每天一点,这种毒药会侵入你的四肢百骸,熬不到下个月初十,你会在睡梦中骤然死去。而且,事后一点痕迹都无。”扬一扬脸,霜兰儿字字冷道。
“什么!她竟如此狠毒!”秋若伊“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不能相信。起先她是气愤,紧接着才感到恐惧,忙抓住霜兰儿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这毒还能解么?还有救么?”
霜兰儿注视着秋若伊哆嗦着的双手,推了推她的肩,又握一握她冰凉的手指,轻笑道:“你只管安心就是。她们奈何不了你,幸好我发现得早,这毒还能解。不过,你得好好想想,毒源来自何处。我想必定是日日能对你下毒之物。嗯……从食膳中下毒,我觉得不大可能,毕竟秋可吟何能料准你日日会去瑞王府中用膳呢。还有,从衣裳上下毒,我觉得也难办到,毕竟衣裳常洗常换,你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东西,与秋可吟有关,你每日都会用,好让她下手?”
秋若伊凝思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事关她性命,她自然着急,可真真是一点头绪都无。
霜兰儿面色一沉,厉声道:“必须找到毒源,不然你很危险!现在毒尚浅,我还能解,若是日后毒性侵入五脏六腑,怕是神仙也难以挽回了。”语罢,她心中更冷。想当初,若不是秋可吟尚需自己的血治病,只怕早就用这种招数对付自己了,当真是歹毒。
秋若伊愤然,细削的肩头止不住地颤抖着,耳垂上一对翠玉银杏叶耳环跟着“泠泠”作响,时不时地打在她的脸侧,散出晶泽耀眼的光芒。
霜兰儿瞧见,她不由赞道:“真是上好的翡翠,极品。平日里总见你戴着这副耳坠子。”
“嗯,我最喜欢翡翠。而且……”似想起了什么,秋若伊突然停了停,半响她睁圆了美眸,乍地惊呼,“天啊,该不会是……这副耳环是秋可吟送我,罕见的上品,有很难得,我很喜欢。我日日都戴这翠玉耳环,从不取下的。”
霜兰儿秀眉一凝,“你赶紧取下给我瞧瞧。”
秋若伊依言。
霜兰儿细细瞧过,又凑至鼻间闻了闻,肯定道:“有毒,毒粉已然浸润翠玉中,耳坠子时常会碰到你的脸侧,正巧一点一点将毒性渗透进你的四肢百骸中。真是歹毒的计策,极难察觉。不亚于当年……”她突然止住了话,秋可吟这手段可不亚于当年用雀灵粉熏金针致使她变哑。
秋若伊狠狠一哆嗦,森森冷笑着,眼神如能噬人,她直欲上前抢过翡翠耳环,砸个粉碎。
霜兰儿连忙阻止道:“不可,你千万别冲动。你还戴上这副耳环,我会替你想办法洗去毒液。”
“什么?那贱人如此害我,我要拿着这副耳环,现在就去揭穿她!”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坐下!”霜兰儿厉声喝道。
秋若伊死死咬唇,几乎咬出血来,她紧紧握住拳头,指节寸寸发白,字字恨声道:“我与她,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啊。她怎能下得了手?更何况瑞王他从未多瞧我一眼,我与瑞王的婚约不过是偶然,她怎能如此对我?”
“她为何不能如此?我一直怀疑,当年的秋佩吟亦是她亲手谋害,苦于没有证据,没有线索罢了。彼时她不过才十五岁,小小年纪便如此阴暗狠毒,如今她对你又为何做不出来呢?”霜兰儿故意停住,留下时间给她细细思考,见她冷静下来才继续道:“眼下,你拿这对耳环去揭发她,若是她一口咬定是旁人载害,或是像上次丹青那样,她抛出一个替死的,试问你还有没有再扳倒她的机会?”
秋若伊身子绝然一震,眼神中露出狠色与杀意,“那你说,该怎么办?我绝不能放过她!”
霜兰儿翩然起身,在微冷的屋中悠悠转了一圈,半长的裙子仿佛绽开一朵艳丽的荷花。再次落座,唇边一抹笑意莫测高深,她开口道:“将计就计!我们的好机会来了!你过来!”
秋若伊近至霜兰儿身侧,听着她低低密语,本是纠结的眉一点一点舒展开来,直至露出一抹笑容……
祥龙国章元二十六年,北夷国建成二年。
正月二十,皇帝病重,益发流连床榻,瑞王眼盲,秋景华停职,朝政事宜由贤王暂领。
正月二十一,天晴日暖。
北夷国使臣纳吉雅郡主奉召入宫,献上北夷国中最珍贵的药材……玉莲藤。传说中,玉莲藤能益气提神,生力固本,有奇效。果然,皇帝服用后,精神大振。
然一直近旁照顾皇帝的端贵妃不甚劳累,腰疾骤然发作。秋可吟要操办瑞王府中纳侧妃事宜,抽不开身,于是唤了秋若伊入宫侍奉陪伴。
不知缘何,此后宫人都道是皇帝重病,端贵妃照料致心力交瘁,白日里精神不济,晚上则是辗转难眠,若是睡着则是噩梦不断。如此一来,端贵妃益发依赖秋若伊,秋若伊几乎时刻都伴在端贵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