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琛走过来,刘锦华同样握住他的手热情地问候道:“韩县长,最近忙什么啊?”
韩琛说:“一屁股杂事,没完没了。”
在这群人里,韩琛是唯一一个讲普通话的人,所以他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刘锦华说:“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啊!”
韩琛说:“那倒是。”
刘锦华放开韩琛的手,好像无意间向身边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韩县长,你的机会来了。”
韩琛笑着低声说:“还望刘董事长帮助。”
刘锦华说:“没有问题!”
这时,石宇鹏正走过刘锦华的身边,刘锦华拦住石宇鹏说:“石总,你不想给佛祖烧炷香吗?”
石宇鹏边走边说:“佛祖绝不会争我的几炷香,因为佛就在我的心中!”
刘锦华呵呵一笑说:“说得好,说得好啊!我可是天天烧香,日日磕头!就这,还感觉离佛十万八千里!”
石宇鹏说:“刘董谦虚啊,那恐怕是因为你心中无佛!”
听石宇鹏这样说,刘锦华并不恼:“有非有,无非无。因为修寺,我读了不少佛教的书,悟出了许多禅机。”
“是吗?改日一定请教!”石宇鹏说。
陈羽凡和谷云波一直站在离刘锦华不远的地方,除了他和韩县长说的那句“你的机会来了”没有听到以外,其余的话他们基本都听到了。尤其是刘锦华和石总的对话把陈羽凡和谷云波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不知道石总是什么人,所以不敢贸然打听。
这时,赵天雷前来招呼各位嘉宾到停车场,请他们登上一辆丰田大巴,并告诉大家刘锦华要在曲唐县最为高档的桃花源大酒店宴请前来参加开光仪式的各位嘉宾。
在停车场上,陈羽凡和谷云波看见了周兆麟,他们便走上前去打招呼。“周书记,我是陈梓良的女儿陈羽凡。”陈羽凡向周兆麟自我介绍道。
“哦!认识,在你父亲的葬礼上见过。你妈妈还好吗?”周兆麟说。
“还好!”陈羽凡说,“这位是我的同学谷云波。”
“哦!你好!”周兆麟和谷云波握握手。
“有空我想找您聊聊可以吗?我有些问题想向周书记请教。”陈羽凡说。
“可以!”说完,周兆麟就登上那辆大巴,他还要陪市里来的客人。
陈羽凡和谷云波不想参加刘锦华的宴会,于是坐到了自己的车里准备独自下山。这时,陈羽凡看见刘锦华和谢云凤二人从钟灵寺的山门里走出来,然后一起钻进停在门边的一辆奔驰轿车。轿车马上开动,大巴跟在轿车的后面沿着新修的山路向山下驶去……
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司机张有义仍然不敢醒过来。倒是那天被暴徒打昏过去的盘龙岗煤矿的矿工孙希望已经转危为安。孙希望不是本地人,他是来自四川贫困山区的打工仔,在曲唐没有亲人。张有义的妻子李彩凤看他可怜,就主动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孙希望醒来的时候很是过意不去,李彩凤对他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不碍事。”但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孙希望说什么也不让李彩凤再给他端屎端尿。李彩凤说:“你不好意思什么啊?我要再大几岁就能给你当妈了。”孙希望听了,心头不禁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孙希望虽然醒了过来,但仍然不能动弹,那天歹徒在他头上打的那一棍子实在是太狠了,以致他当场就昏了过去。他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直到现在他也弄不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兄弟们抬到县委门前示威,更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躺在了医院里。
昨天上午,刘成刚带着几个人到医院来看望他,并告诉他他的老乡马驹那天还没有被抬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孙希望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他和马驹是一个村的人,比他小五岁的马驹是跟着他走出贫困的大山,怀揣着美好的希望到外面的世界来打拼闯荡的。可是他们的希望还没有实现,马驹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怎么能不让孙希望心里难过?马驹还是个孩子啊!
“公安局正在调查。”刘成刚安慰孙希望说,“总有一天我们会给马驹报仇!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那伙人是谁,要是知道,老子非带着弟兄们找他们算账不可!”一向仗义的血性汉子刘成刚把拳头捏得“格崩”响。
孙希望躺在病床上努力地回忆着那天盘龙岗矿工被袭击的情景。他把一盆热水泼向那群正在对马驹施暴的歹徒……歹徒丢下马驹向他扑来……他一脚踢中了最先近身的那个剃着光头的家伙……那个家伙疼得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爹叫娘,安全帽也滚落在地上……这时候孙希望听见有人喊了光头一声……对!好像是叫那个光头的名字……那么,那个光头究竟叫什么呢?孙希望的头昏沉沉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想不起来!”孙希望愧疚地对刘成刚说。
“没关系,等你想起来了打电话告诉我。”刘成刚说。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并对李彩凤照顾他们的弟兄表示感谢,他们还听李彩凤介绍了一番张有义的病情。
“都十几天了,还是醒不过来。”李彩凤说着就掉下眼泪。
刘成刚说:“嫂子你别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师傅一定不会有事。”
李彩凤擦干眼泪说:“那敢情好!”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刘成刚他们留下了一些水果和补品就走了。
刘成刚和孙希望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谈话都被还处于昏迷中不敢醒来的张有义听去了。
其实张有义早就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医院的杨主任不许他醒来。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天,杨主任让李彩凤到办公室取听诊器。等她走出病房以后,杨主任悄悄地告诉他说:“你现在还不能醒来,不要问为什么!眼下你的病情还不稳定,再耐心地住几天,等病情稳定以后赶快出院!”听杨主任这么说,张有义隐隐约约感觉其中必有缘故,他猜测一定与陈县长的死有关。
陈县长的死让忠厚老实的司机张有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心底感到痛苦和内疚。但这不能怪他,他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但还是没能逃过这一难。他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就不由得浑身冒冷汗。
那天晚上,张有义接到电话后,马上就把车开到陈县长的家门口。车驶出县城不远就进入山区。那天天特别黑,性能良好的广州本田轿车在蜿蜒的山间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当轿车行至老鹰嘴正要转弯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张有义赶紧熄灭大灯换上近光以便对方司机不致晃眼。但那辆大卡车却仍然开着大灯并突然侧过身直直地朝轿车撞过来。张有义本能地急打方向盘避让,并猛踩了一脚刹车。对方大灯的强光把张有义的眼睛晃得什么也看不见。还好!由于张有义的车开得不快,并及时采取了紧急措施,车总算停在了悬崖边上,这让张有义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再迟疑一秒种,他的车肯定会冲下悬崖,经验丰富的张有义真可谓在千钧一发之际力挽危局。
那一刻,有些生气的张有义怀疑卡车司机大概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睁着眼睛往别人的车上撞啊!他这么想着就接连鸣响了喇叭向对方示警。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卡车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哼哼”地直朝他撞过来。这下可把张有义吓出一身冷汗,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完了!”刹那间他就想起了坐在后座上的陈梓良,紧接着他就猛然高喊了一声:“陈县长,跳车!”他边喊边迅速地挂上了倒车档,想往后退让几步以避开卡车的冲撞。但还没等他的车启动,卡车就“砰”的一声撞到了他的车身上,于是张有义的车便翻下了悬崖。在车翻下悬崖的一瞬间,张有义下意识地打开了车前的大灯。大灯的光亮在漆黑的夜里画出一个个漂亮的弧形,直到跌落在悬崖底……
这起车祸从发生到结束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只是当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张有义从昏迷中醒来后,仔细地回忆起车祸全过程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不是一起一般意义上的车祸,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他清楚,制造车祸的人不是冲他张有义,而是冲着陈县长。他知道这几年陈县长得罪了一些人,但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些人会如此卑劣。
说实话,张有义从心里敬重陈县长。曲唐的老百姓都知道陈县长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张有义给陈县长开车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陈县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别的暂且不说,就说他对待自己,真是到了百分之百的程度,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待,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摆官架子,他对张有义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亲热。去年,张有义的儿子考上了大学,陈县长别提多高兴了。有一天出车回来,陈县长非要给张有义留下三千元的贺礼。张有义不要,他就把钱扔到张有义的怀里下车走了。张有义过意不去,就和李彩凤一起把钱送还到陈县长的家里。没想到陈县长很生气,说:“有义啊,这钱不是给你的,是我给孩子的!你要把我当外人就给我放下吧。”当时张有义两口子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就是这样一个官,张有义能不敬重他吗?但谁会想到,陈县长竟不明不白地走了?但不管怎么说,陈县长都是在他张有义开的车上遭遇的车祸,如果他再早一点儿提醒陈县长跳车,说不定他就能化险为夷了。张有义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感到异常的悔恨和愧疚。
这几天,张有义仿佛有些明白杨主任不让他醒来的用意了。如果他醒来就必须说明真相,因为他不仅是那起车祸的受害人,而且还是那起车祸的唯一见证人。但如果他说出真相,那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吗?他们连陈县长都敢谋害,他张有义又算什么呢?他还不是一棵任人踩踏的草!那么,杨主任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关照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司机呢?这让张有义百思不得其解。
“曲唐县到底是怎么了?”张有义闭着眼睛问自己。
刘成刚带着一帮人看罢孙希望走了以后,张有义的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他知道盘龙岗煤矿是曲唐县仅次于卧虎岭煤矿的大煤矿,他也知道这两个煤矿的竞争非常激烈,他还知道卧虎公司对盘龙岗早已虎视眈眈,必欲吞并而后快。张有义是领导的司机,曲唐有什么情况能够瞒得了他吗?他还听说是陈县长挡在其间,才使卧虎公司不能得逞。但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张有义说不清。但他感觉到,盘龙岗矿工突遭歹徒袭击恐怕不是一起单纯的聚众斗殴事件。是啊!为什么事情总是扑朔迷离、表里不一呢?
曲唐县真是太复杂了。
张有义想,我还是早点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