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灵的拷问 1
作者:他山之石      更新:2019-10-11 14:17      字数:4473

周兆麟早就想摆脱刘锦华的控制,但既然上了人家的船,能那么容易下来吗……老鹰嘴车祸案有了突破性进展,林晓天没有想到案件的指向竟然是曲唐县唯一的一家保安公司……

市委对曲唐县政府班子的配备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态度,周兆麟不知道上面究竟怎样打算。他曾经打电话问过组织部,组织部只说已经按照曲唐县委的推荐上报给了分管副书记。组织部让他们不要着急,等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以后,市委会专门研究一次人事问题。

周兆麟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那天在县委常委会上研究县政府配备一名女县长的时候,他没有能够让谢云凤顺利过关,刘锦华便通过赵天雷向他表示了不满。他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被别人捏在手心里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真后悔不该上了他们的贼船,以致让自己这个堂堂的县委书记失去了政治上的自由,这真是太悲哀了!

而造成周兆麟如此境遇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拿了人家的钱。

钱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有魔力了。周兆麟感觉刘锦华就像用钱买下卧虎岭煤矿一样也把自己买下了。

当初刘锦华带着华源电厂的老总张黎求到他这个县委书记头上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那时候,刘锦华就像一个恭顺的奴仆一样,给周兆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天夜里,刘锦华陪着一个人突然来到周兆麟的家里。他这个县委书记的门前总是车马盈门,周兆麟并不感到奇怪。但他不认识这两位客人。

“我是卧虎岭煤矿的销售科科长,我叫刘锦华,”刘锦华满脸堆着笑容介绍说,“这位是邻省华源大电厂的总经理张黎。”

一听说是华源的老总,周兆麟显出十分热情的样子。

“请坐!”周兆麟说,“张总有什么见教啊?”

于是他们在县委书记家宽敞的客厅里落座。

“张总是想和周书记谈谈卧虎岭煤矿的事。”刘锦华说。

“周书记,我知道贵县的卧虎岭煤矿的日子不太好过。”张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是啊!何止是卧虎岭啊,其他煤矿也是举步维艰哪!张总有什么良策吗?”周兆麟显得很谦虚,完全不像县长陈梓良那样咄咄逼人。

张黎说:“良策谈不上,不过我倒有一个建议。如果卧虎岭煤矿能和我们几个电厂合作,或许能够救活。”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能具体谈谈吗?”周兆麟显然很感兴趣。

卧虎岭煤矿走到这个地步,同样牵动着他的心。煤矿销售持续低迷成了县委领导们的一块心病。它和其他小型企业不一样,其他企业人员少,船小好掉头。唯有卧虎岭煤矿仅下井的工人就有一千多,连同退休职工及家属就有几千人,这样一个企业弄不好就会出大事。因此给煤矿寻找出路就成了当务之急。

张黎说:“很简单,就是把卧虎岭煤矿出让给我们,由我们来经营。”

周兆麟问:“怎么出让?”

张黎说:“现在不是正在进行国有企业经营机制转换吗?我想,经营机制转换的目的就是要把国有企业从政府手中推出去,以减轻财政的负担。像卧虎岭煤矿这样一个欠着许多历史旧账的企业恐怕很难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仅退休职工的开销对于县财政来说恐怕就是一个很沉重的包袱。如果把它转让出去,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而且,即便煤矿转让出去,也还在曲唐的地面上,谁也搬不走。因此,税收和其他费用曲唐也不会少拿。我认为这是救活卧虎岭的唯一有效的办法,请周书记考虑。”

周兆麟说:“但你一个华源电厂怎么能消耗掉卧虎岭的煤呢?”

张黎说:“和我一起前来考察的还有其他两个电厂的老总,今天我没有让他们来,人多说话不方便。我是他们的全权代表,我想我们几个电厂联手,卧虎岭煤炭的销售大概就不会成为问题。”

周兆麟说:“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时,刘锦华说:“张总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将来能够得到卧虎岭的经营权,那么周书记就是卧虎岭煤矿的股东。”

周兆麟摆摆手说:“我现在是千方百计为卧虎岭以及其他企业寻求出路,而不是要当什么股东。”

“是的!周书记的意思我明白。”张黎说,“这是一件互利共赢的好事。对于我们电厂来说,煤矿由我们经营,我们的成本就会下降;对于煤矿来说,也就解决了永久的销路问题;对于曲唐政府来说,税收不仅不减反而上升,而且政府也放下了多年放不下的包袱。”

张黎描述的的确是一幅美好的图景,这不能不让周兆麟动心。

“好吧!”周兆麟说,“我基本同意这个构想。具体事宜你们和陈县长以及有关部门协商吧。”

张黎说:“我们希望周书记能亲自操作,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周兆麟说:“那不行啊!企业转换经营机制是一项政策性很强的工作,县政府制定了一整套具体实施的办法。因此你们还必须与有关部门坐下来谈判才行,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这时,刘锦华站起来笑嘻嘻地把一张纸放到周兆麟的面前。

“周书记,”刘锦华说,“企业改制是个敏感的话题,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人说不定还会把好事说成是坏事,这就不好办了。如果周书记认为这的确是一个挽救卧虎岭煤矿的良策,那么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这项工作拿在手上。”

周兆麟开始并没有在意刘锦华送到他面前的那张纸,他以为那大概是他们写的一个方案的提纲。只是听完刘锦华的一番议论之后,他才不经意地朝那张纸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的心不禁狂跳了一下。他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那是一张支票,上面开列的数额的的确确是一百万。

一百万对于周兆麟来说恐怕一辈子都不敢想,但事实是这张开列着一百万的支票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也就是说,眨眼工夫周兆麟就轻而易举地变成了一个百万富翁。这恐怕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遇到,但现在却变成了现实,这怎么能不让周兆麟动心呢?

在这一百万面前,周兆麟真的有些难以自持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他抖一抖手里的那张支票仿佛很生气地说道。

“谈不上犯错误,”张黎说,“我们不会让周书记白费心,请不必推辞,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在一刹那间,周兆麟并不是没有想到危险,但他旋即又想无非就这一次,事情过后再也不干就是了。况且卧虎岭煤矿已经气息奄奄、日薄西山,给它一条出路总比搁在那里让它每天消耗县里已经捉襟见肘的财政要好得多。

周兆麟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里却说道:“张总啊,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收。”周兆麟说着把那张支票放在茶几上,然后往刘锦华面前推了推。

当刘锦华和张黎离开他那宽敞的住宅的时候,周兆麟仿佛忘记了一样,没有再提支票的事,这让刘锦华心里暗暗高兴。

尽管周兆麟收下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但事情进行得却很不顺利,甚至酿成了一场轩然大波,这留待以后再说。

刘锦华在周兆麟的帮助下,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攫取了卧虎岭煤矿的经营权,他说话算数,每年都要按照干股的比例给周兆麟分红。第一年,刘锦华亲自把十八万元红利送到周兆麟家里的时候,周兆麟曾试图加以拒绝。他对刘锦华说:“这钱我不能要,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刘锦华说:“不!相反,我们之间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周兆麟说:“我不想再和你们有什么个人的瓜葛,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好不好?”

刘锦华说:“好是好,就怕周书记办不到啊!”

周兆麟说:“我怎么办不到?”

刘锦华说:“如果你要政绩,就离不开我!”

周兆麟说:“我们还是离得远一点儿吧,为了成全你,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了。”

刘锦华说:“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妨继续走下去。别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去,周书记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我们的合作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你不想再合作下去,那周书记恐怕就危险了。”

周兆麟说:“我有什么危险?”

刘锦华没有直接回答周兆麟的问话,而是在临走的时候放下了一句话,说:“周书记,社会就是一个染缸,既然已经跳了进去,就不要再想洗白了。”

刘锦华的这句话让周兆麟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是啊!这种依存的关系一旦形成,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抹掉的呢?上船容易,下船就难了。周兆麟看着刘锦华临走的时候放在他面前的那张十八万元的存单,只有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收入囊中。当初,周兆麟还有县委书记这个头衔的优越感,在刘锦华面前他还可以居高临下。但现在,周兆麟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个头衔的虚伪和脆弱,在刘锦华的面前,他再也端不起县委书记的架子了。

周兆麟并不是不想摆脱刘锦华罩在自己头顶的阴影,而是没有办法摆脱。在县长的人选问题上他就试图自己做一次主,但最终他还是不能不折中。尤其在谢云凤的问题上,他明知不可为但却仍然必须为之,这怎能让周兆麟的心里不感觉失落呢?

周兆麟每天都在这种煎熬中度过,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还会有多长,也不知道将来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结局。周兆麟现在恨透了刘锦华。要不是他,堂堂的县委书记何至于像现在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周兆麟突然想起了县长陈梓良的车祸,他甚至希望那起车祸就是刘锦华干的,如果是这样,说不定他周兆麟还有出头的日子。

这一天早晨刚上班不久,周兆麟给县委副书记尚云清打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下。

尚云清很快就来到周兆麟的办公室。

“周书记找我有事吗?”尚云清一进门就问。

周兆麟示意尚云清坐下。

“我想了解一下陈县长车祸案件的进展情况。”周兆麟说。

“已经查明是一件刑事案件,是有人精心策划了这场车祸。”尚云清说。

“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周兆麟问。

“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但还缺乏必要的证据,所以还没有实施抓捕。”尚云清说。

“估计什么时候能破案?”

“很快!我有信心。”

“云清啊,”周兆麟说,“我现在需要你抓紧!前几天陈县长的爱人曲芸给我打电话,说她的女儿和同学到朋友家去串门,路上遭到歹徒的殴打。歹徒乘坐的是一辆黑色皇冠,车号是……”周兆麟翻开台历看了看接着说,“车号是50389。最近又有人反映,在去往盘龙岗煤矿和小洪山煤矿的路上有人撒钉子,专扎运煤车的轮胎,我认为这些都不是孤立的事件。如果我们联系起来看,就不难发现其中的一些奥秘。我希望你尽快破获陈县长的车祸案,从而为破获盘龙岗矿工遭袭、小洪山煤矿矿难两大案件打下良好的基础。此外,你再查一查50389这辆车,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该抓的一定要抓,该审的一定要审,决不手软!”

“好!”尚云清说。

周兆麟又问尚云清:“你最近是不是到上面走了走啊?”

尚云清有点腼腆地笑笑说:“没有,我想这样不好吧?”

周兆麟说:“唉!你还是没有念通官场这本经啊。我劝你还是活动一下,我作为县委书记把话说到这里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只能告诉你,曲唐县政府县长的人选市里还没有定下来,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定下来了,再跑就没有用了。”

尚云清说:“谢谢周书记的指点,我还是用工作来说话吧。”

周兆麟想,尚云清啊尚云清,你也太老实、太愚蠢了。现如今谁还管你什么工作?工作再好上面能看得见吗?什么能让上面看得见你就做什么,怎样能让上面看得见你就怎样做,这才对嘛!而做什么能让上面看得见,怎样做上面才能看得见呢?这就看个人的悟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