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泥牯牛板沙浆2
作者:何客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16

只见在溪潭右边岸上,一架高逾两米的水车之傍,站着一个穿着粉红夹衫和家纺土布花裤子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显是来此舂米的。那女子肤色白晰,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儿,一头青丝绾了一个好看的螺髻,约莫十八九岁,眉目秀丽,身材高挑,倒也有几分姿色。

马大麻子瞅了那女子一阵,却“呸”地一声,往水里吐了口痰,道:“啥子叫‘牯牛打架’?勒是正宗的‘泥牯牛板沙浆’,安逸得很!给老子硬是话都不会说。”那女子笑道:“怪不得勒点板出个‘牛滚凼’。”

马大麻子道:“逗是噻,你看从脑壳顶到脚杆弯都整得水垮流,别看勒个泥牯牛是个秀才,给老子嘿有气力。”说完向乌光宗一指。

李幺妹掩口窃笑:“哦!我认得倒,是不是乌家的秀才……”马大麻子:“给老子逗是噻,我们勒点除了他还有哪个噻?”回头向乌光宗道:“嘿!人家待问你,给老子你哈戳戳的没得个招呼认承嗦?”

乌光宗连忙道:“那是别个说起耍的,我算啥子秀才哦,只不过认得倒两个大字,还是你说的,笨得呛个‘泥牯牛’。”两人虽然仍揪住对方不肯松手,但却无碍说话吵嘴。

李幺妹笑道:“我听人家说乌秀才你嘿有学问,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马大麻子道:“你别看他老实巴交的,给老子硬是拽得很,逗妹崽婆娘家阴倒有一套。李幺妹你莫被他哄起切了!”

乌光宗给马大麻子说得很不好意思,不敢再去看李幺妹。李幺妹脸也一红:“麻子你乱说三阵的,别个一个秀才,啷克看得起我嘛。”说着埋下头沿山崖走向潭边。

马大麻子啧啧连声:“哦哟!还说看不起,我看他盯鼓眼睛的把你盯倒,再过一毫儿,你们两个逗变成一家人了,喊声一哈儿小秀才都生出来了,给老子办喜酒都办不赢哦!”李幺妹啐了他一口:“疯扯扯的,你不怕烂嘴壳子啊?”马大麻子笑道:“给老子你不想和他疯嗦?那你和我疯噻。”

李幺妹一边走一边红着脸笑骂:“那你下辈子等倒起嘛。”

她话音未落,却没留心山路边突然蹦出老大一只癞蛤蟆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她左脚鞋底之下,李幺妹一脚踏下,只觉脚下软乎乎地,怪异之极,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身子打横,连人带盆从潭边高岸上直摔下来。跟着一只肥大的癞蛤蟆从山路上跳落。

乌光宗暗叫“不好”,猛地放开马大麻子,身子向崖边急纵,斜跨一大步,迎着李幺妹坠下的身子,双手伸出,电光火石之间,竟然不偏不倚将李幺妹接在怀中。

马大麻子也有救人之心,但身子矮短,又被乌光宗堵在前面,等他伸手去接时,乌光宗已将李幺妹抱在怀里。但李幺妹手中的木盆却脱手掉下,马大麻子赶过来时,正好接着木盆,出手不利,正自呆若木鸡,右手却忽然多了一团肉乎乎、疙疙瘩瘩的东西。他扭头看时,吓得大叫:“癞疙宝嗦?”急忙将癞蛤蟆丢入潭中。

李幺妹被乌光宗抱在怀里,肌肤相接,鼻中闻到他浓烈的男子气息,与他目光一对,见对方高大英俊,帅气逼人,更是芳心大乱,羞得满脸通红。乌光宗只觉对方呵气如兰,发丝滑过自己颈间,痒沙沙的,旋见她妙目顾盼,晕红双颊,眼波流动,自有万种风情,动人心魄,也是面红至耳。

李幺妹给乌光宗临空接住,身上只湿了一片衣角,浑身软绵绵的,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内心深处也不想有一丝力气。乌光宗此时也已经不知所措,只是抱着李幺妹,两人都似呆了。

马大麻子愣了一阵,大怒道:“星钻儿,你抱倒起别个李幺妹不放住啥子?还不把别个送到岸岸高地切?”

乌光宗正抱着李幺妹不知如何措置,听马大麻子在旁不停喝斥,正要抱着李幺妹涉水而过,忽听头顶上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大声道:

“嘢!跟老子的,哪点迢出来的生毛子抱倒起老子的幺妹住爪子?嘢!白日青光的哦!”

却又有人从旁相劝:“彭副官长,两个哈戳戳的龟儿子待水头打棒槌儿,还和李小姐扯起耍。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噻。”

只见潭边山岩后的山路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三个宪兵模样的人,个个身穿黄绿色制服,扎牛皮腰带。其中一个长得甚是精壮,中等个子,粗而短的浓眉,国字脸,一脸的络腮胡;脚穿一双牛皮鞋,歪戴着一顶半旧军帽,挽着膀子,敞着衣领,两边肩领上各缀着一颗铜星,斜挎武装带,腰带上的黄色牛皮枪套里面别着一把德国左轮手枪。看起来象是个当官儿的。另两人则穿戴不齐,未戴军帽,也无肩领,只穿着普通硬底布鞋。

乌光宗一声不吭,涉水而过,来到岸边将李幺妹放下。李幺妹这时才如惊魂稍定,红着脸道了一声:“麻烦你哈。”乌光宗连忙红着脸回谢道:“没得哪样得。”马大麻子也将木盆捧回岸边放下。

但乌光宗此后的做法却让众人都愕然不解,只见他转过身去,揪住马大麻子的胳膊,大声道:“还没打完,来噻,接倒起打!”马大麻子也反手抓住乌光宗衣襟,面带轻蔑冷笑道:“会打槌儿不在头二三哈,莫必老子还虚你唛?”两人互相揪住对方,大步跨回潭中,摆开架势,便要开打。

那军官先见李幺妹被乌光宗抱在怀里,两人早已半推半就,授受不亲,本已有五六分气。后见这小子我行我素,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再也忍耐不住,干笑了两声道:“跟老子,两个龟儿子胀饭胀哈球了嗦!闷倒脑壳哈戳戳的打啥子打?”说完好似出了口气,转头去看李幺妹。

乌光宗见那军官出言不逊,看着李幺妹的眼光也颇不老实。心里也是大不自在,咳了一声,说道:“本人久读圣贤之书,岂能称为‘哈戳戳’?我们两个乃是父母所生,是货真价实的人,岂能叫做‘龟儿子’?”他故意将话说得文绉绉的,专要气那军官一番。

“噫!你跟老子胎毛都还没褪尽,还敢顶嘴嗦?你晓得老子是住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