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泥牯牛板沙浆1
作者:何客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52

原来马大麻子脱身之后,立即往家赶回,却见那三条大汗刚刚从他家里出来,人人肩挑背扛,满载而归;个个得意洋洋,兴高采烈。

乌光宗把几柄锄头扔在一旁,苦笑道:“你莫非还要怪我嗦?”

乌光宗哑然失笑:“你自己说出来的,怪得倒哪个噻?嘿,你勒个人啷克不讲理嗦?”马大麻子却已合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乌光宗双腿,恨声道:“讲理?讲理你还老子三百块大洋?”乌光宗将锄头扔下,板着脸问:“马老哥子你硬是要来真的嗦?”马大麻子气呼呼的道:“给老子莫非还是说起耍的唛啷个?”说罢便要猛力将乌光宗掀倒在地。

乌光宗心里也不禁来气,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也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岂知此人蛮不讲理,丢了些财物便大是肉痛,这时却又来纠缠自己。他颇有些洁癖,眼看自己的长衫被马大麻子弄得全是污泥,更是作恼。

两人本已打过一架,再次交手便即轻车熟路,各人对对方的招术都有所提防。因此立即与马大麻子相抗,一时旗鼓相当,两人谁也摞不倒对方。马大麻子见招术失效,立即改变战法,抱住乌光宗滴溜溜地转将起来。

乌光宗本不惧他,不但毫不反抗,反而加快旋转,两人好似拴在一起两个陀螺,旋风般转将起来,马大麻子只觉头晕眼花,心中作恶,不禁骇然大叫:“不来了!老子不来了!老子遭不住了!”

他正要拼命挣扎逃出乌光宗搅起的旋转之力,只听“呯”地一声,对方忽然消失无踪,跟着自己身子腾空而起,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原来乌光宗只顾着和马大麻子转圈儿,不小心脚下忽然踏进一个浅坑里,快速转动之际,一脚踏空,当先呯然倒地,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马大麻子却也给他扔出了一丈开外,“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乌光宗只觉眼冒金星,正要翻身爬起,左手却软软地垂在一旁,使不上力。马大麻子摔得晕头转向,只觉眼前金星乱舞,但好歹身上并无伤损。眼见乌光宗半晌爬不起来,心里大喜,连忙翻身爬起,猛扑过去将乌光宗压在地上,同时两只棒槌一般的胳膊往自己头脸挥击而至。

乌光宗拼命挣扎之际才觉左肩剧痛无力,原来自己的左肩已然脱臼。马大麻子也看出他左肩脱臼,正好占了这个便宜,两只又短又粗的胳膊上下翻飞,向乌大少爷头面砸去,好似两支舂米桩在舂米;而对方只能靠脖子带着一颗脑袋左躲右闪,眼看胜负已分。

⊥在电光火石之间,乌光宗额上挨了重重的一记,愤急之下也不知从那里生出来一股力气,右脚蹬地,转胯扭腰,右拳砸中马大麻子半边脸颊,拳缘所至,更是旁及对方眼鼻。马大麻子不料他反戈一击,颇有力道,一时间眼冒金星,鼻子发酸,顿时攻守易位,连忙伸出两只手全力防守,去揪他右臂。

乌光宗大惊之下,连忙拼命反击,出拳之间毫无章法;马大麻子给这一顿乱拳攻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提防对方右拳重击,好不容易将这小子右臂拧住,将他牢牢的按在了地上。

只见乌光宗身子翻动了几下,却再动不了拳头,这下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马大麻子心下高兴,正待腾出手来痛加殴击,却不料对方早已退出战斗的左拳猛然间横扫而至,马大麻子措手不及之下毫无抵抗之能,挨了两记老拳之后,只得硬生生向旁边滚落,总算躲开了这突入其来的乱拳。

原来乌光宗在挣扎反抗之中,扭腰使劲,身子晃动,无意之中竟将左肩投合入榫。左臂登时灵活自如,不假思索便自然而然的投入反击,将马大麻子打得落荒而逃。

然而马大麻子也是死缠烂打之辈,乌光宗的左拳正好砸入对方双手掌控之中,惜乎授人以柄,给他抓住了左手一拖,顺带着跌了出去。

而这一跌却不止一因,原来马大麻子一滚之下却茫然无凭,只觉身子悬空,似乎坠下了悬崖,心下不禁骇然,慌得双手乱舞乱抓,竟然将乌大少爷的左手抓住,连忙使劲往怀里一拉。正好似在茫茫大海之中已淹得半死之际,忽然寻到了一段木头,哪肯再行丢开?

乌光宗身子给马大麻子一拽,也从山道上滚了出去。马大麻子胡抓乱捞之下拗住了乌光宗的左手,一拉之后,接着使劲一拽,将乌光宗从上方拽到自己身下,自己的下坠之势因而减缓,而对方却后来居下,加速向下跌落。

此时两人都如轱辘一般,向山下滚落,只觉天旋地转,滚向何处,只能听天由命,全作不得主。

只听得“扑通!”“咣嘡!”两声破钹般的大响,两人都摔入山下的一条山溪之中。

原来山路之下便是流过鲹子村的玉观河,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水量较大的山溪。

乌光宗先滚落,幸好这溪水足有四尺之深,乌光宗又熟悉水性,并未受伤,溪水甚是湍急,将他向山下冲去。慌乱中只听“咣嘡”一声,声势惊人,溅起沙水无数,原来马大麻子跟着跌入溪中,接着又被溪水冲开,翻翻滚滚的步乌光宗后尘,不停往山下浮跌而下。

山溪陡削湍急,两人情势都是身不由己。片刻之间乌光宗已被冲出数十丈开外,接着便从一个数丈高的溪崖滚下,他暗叫不好,连忙猛力吸气,水声淙淙中,只觉浑身一凉,气息一窒,自己已跌落在一个深潭之中。好在乌光宗早有准备,连忙屏气随水沉浮,片刻间已重又冒出水面。

只见溪崖高处,马大麻子象一条大鱼般从溪崖跌了下来,连忙划水避开。忽觉右脚碰到一硬物,急回头看时,只见一架两米多高的水车正自转园不停,带动老大一根捣米桩,一上一下的舂着潭边的一个石臼。

马大麻子摔了一个倒栽葱,头下脚上的扎进潭里,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慌忙屏气从溪水里钻出头来,抹了抹脸,一头湿滤滤的头发丛中,只露出两只绿豆眼,四处张望,总算发现乌光宗立在三尺外的溪水之中,面带冷笑的看着他。

马大麻子怒气愈炽,大声骂道:“龟儿子,笑啥子笑?老子按你待水头,老子先瓮死球你!”说完便合身扑上。令马大麻子意外的是,这次乌大少爷竟然并不躲闪,自己两只手轻易就抱住了对方的腰,便使劲将对方身子往水里按去。

原来乌光宗躲避马大麻子跌落之时,右脚踏进了溪里石缝之中,脚踝一时卡在缝里,故而难以逃脱,只得眼睁睁地让对方一下抱住。那架水车却被溪水冲得团团直转,按着自己的步调一上一下的舂着石臼。舂米的“铎铎”声、瀑布湍流轰鸣声夹杂在一起,将两人打斗时的声响淹没。

两人既然分而复合,便在溪里摔绊起来,一个死命要把对方按到水里淹死,另一个却也不肯轻易就范,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僵持不下。又过得片刻,马大麻子渐觉吃力,原来他身子本来矮短,溪水几乎没过了他头顶,一举一动都甚是费力。这小子还没傻到底,眼见要吃大亏,便猛吸一口气,屏息沉入水中,改从水下潜袭,想抱住乌光宗两只小腿下绊子。

乌光宗身材比对方高大得多,渐渐占了上风,忽然之间却见对方没入水中,没了人影;正诧异间,忽觉脚下一绊,身子一晃,头重脚轻之下差点摔入水中。知道马大麻子使坏,连忙躬身探腰,两手探入水中尽力防范。

马大麻子一会儿从水中钻出呼吸,一会儿又沉入水中潜藏偷袭,好似一条乌鱼;乌光宗却好似一名渔夫,左探右捞,尽力防守,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两人此时打斗的情形,便如同在水里捉鱼一般,弄得水花四溅,将清澈透底的潭水也搅得浑浊不堪。两人酣战多时,渐渐从潭中深水区斗到潭水浅处,不知不觉中钻进水车之下。马大麻子仍然时伏时起,浑不觉溪水已浅,自己早已从水中露了出来。

忽然“铎”地一声,乌光宗的头被水车的木桩将重重的敲了一下,登时痛入骨髓,吓得他连忙从水车下钻出逃开。

马大麻子不知厉害,见乌家大少爷逃走,连忙划水追来,忽然一脚踩入水车木轮彀中,水车翻滚,将马大麻子卷扬起来,轮了半圈之后向石臼中重重摔落。马大麻子见势不好,大骂:“闯你妈的鬼哟,遇得倒!”拼命从水车上挣起身来,“扑通”一声跳入潭中,总算躲过一劫。

乌光宗先见马大麻子危险,不由便要惊呼,直到马大麻子跳水逃生,才生生忍住。正待逃上岸边,却不料马大麻子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忽然从水中钻出,又将他拗住缠斗。

两人于是重又揪住对方,拳打脚踢,各使坏招,却都已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此消彼退之间,仍然势均力敌,不知鹿死谁手。

忽听有人娇声笑道:“嘿嘿,今天硬是遇缘呐,看倒两个牯牛待水头打架!”

马大麻子和乌光宗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说话,一时都揪住对方,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抬头向说话之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