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川鄂湘赣四省巡阅使(二)
孙文微微沉yín,觉得王林所说确实不无道理,于是有些苦恼地问道:“希文,你不愿意做副总统,那由谁来做比较合适呢?”
“黎宋卿(黎元洪)!”王麟淡淡一笑,不慌不忙,提出了自己夹袋中已经准备了许久的人物。
“黎元洪?”孙文眉头一皱,“不太合适,虽说他是‘首义都督’,但他与咱们革命党差不多毫无渊源,若让他担任副总统,到时他jiāo结一帮旧官僚、旧军官,很快就能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假如他与袁世凯沆瀣一气,要与革命势力作对,那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黄兴似乎冥冥之中就与黎元洪有些不对付,闻言也反对道:“一个袁世凯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再来一个黎元洪,南北两个旧军头搭手,哪还有我们革命党的立足之地?希文,你再好好想想!”
王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孙、黄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他好整以暇地答道:“孙先生、黄总长,您二位别急,这件事我已经反复思虑过了,让黎宋卿担任副总统,对于咱们革命党,无论如何都是利大于弊。首先,这样做能示天下以公,黎宋卿毕竟是‘首义都督’,咱们革命党曾用他的名义号召各地起事,在天下人的眼中,他的声望和功绩都足以让他坐上副总统的位置。其次吗,黎宋卿是不可能与袁世凯联合起来的,投靠袁世凯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再其次,他没有根基,就算做了副总统,也只有紧紧地依附于咱们革命党,他才能有实力与袁世凯掰掰腕子。”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理由,王麟推荐黎元洪做副总统,还有一些更长远的考虑,不足为外人道。孙、黄的顾虑,王麟当然也曾想及,但是他很快排除了这一疑虑。其实,如今的黎元洪,不管他内心如何想,在袁世凯或其它势力的眼中,他的身上早就深深打上了武昌集团成员的烙印。而手中没有什么基本武力的黎元洪,要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在政治上获取更大的声望,就只能紧紧地依附于武昌集团、依附于自己手下。
黎元洪的年龄、地位、丰富的官场经验、及其与各方面势力的关系,也注定了他是王麟心目中担任副总统的最合适人选。王麟早就盘算着,将来袁世凯上台,黎元洪赴京履任,自己的势力亦可藉此渗入北方,为将来做准备。袁世凯肯定会想尽办法拉拢黎元洪,但是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价钱,也是远远比不过自己与黎元洪的双赢合作的。何况黎元洪这个人,其实算不得什么枭雄,他的好名之心远远超过对权力的觊觎之心,而他必定已经明白,只有全心全意地与自己合作,他的民国元勋的地位,才能真正得到保障。
王麟推出黎元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张謇等江浙立宪派,做出一个示范。张謇等人如今之所以舍孙、黄而就袁,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孙、黄能破坏而不能建设,在他们眼中,袁世凯才是如今能够迅速安定全局的人物,远非孙、黄可比。但是,就立场而言,主张宪政治国的立宪派,其实与革命党的立场(同样是主张民主宪政)更为接近,而与实用主义的袁世凯较为疏远。只要自己能够展现出开创新局的能力,将来立宪派对袁世凯失望之时,就是自己成功统和各方势力之日。
不过,王麟虽然话没有说透,但他明面上的理由,已足够说服在场的大多数人。
宋教仁很快赞同道:“希文说得不错,如今黎宋卿其实也算半个革命党,以他的声望、地位和年龄,他确实是副总统的理想人选。若孙先生还不放心,可以让他加入同盟会,连程纯如(程德全)都加入了同盟会,他黎宋卿肯定也是乐意之至。”
汪兆铭等人也随即附和。
孙文仍有些迟疑,他见身旁的胡汉民一直未出声,立刻征询他的意见:“展堂,你怎么看?”
说起来,在所有的同盟会员和后来的国民党员中,胡汉民是最受孙文信重的人物。年仅34岁的胡汉民,如今作为总统府秘书长,正如章太炎所指出的:“临时政fǔ成立以来,宪法未定,内阁既不设总理,总统府秘书官长,用真宰相矣。”这些日子,他与孙文通常都是同居一室,一起夜以继日地工作,人有“第二总统”之称。孙文一有疑难,下意识就征询起这位“真宰相”的意见。
胡汉民本来不想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但孙先生亲自询问,他只好认真答道:“我赞同王都督和遁初兄他们的意见。推黎元洪为副总统,既可副群黎之望,又能显示咱们革命党的天下为公之心!”
胡汉民如今的立场与在广州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曾经反对孙文北上,但如今则接受了汪兆铭的意见,认为只要袁世凯推到清室,就举他为大总统也无妨,毕竟日、俄等列强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共和越早告成越好。
“这……”孙文听到自己最信重的胡汉民也如此说法,很有些不悦,摆了摆手说道,“好,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见孙文依然迟疑,王麟却不再急着进言,他心知副总统选举之事,已经不能再拖,自己拒绝担任副总统之后,无论孙先生再怎么考虑,他都找不出比黎元洪更合适的人选。倒是刚才胡汉民与孙文的对答,让王麟想起一件轶事来,忍不住想笑。
孙先生的个xìng是非常倔强的,连以憨厚知名的黄克强,都曾经因为同盟会会旗一事,被他nòng得差点下不来台,但他身边的胡汉民,经常与他唱反调,他却都能容忍,可见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另一个时空,孙文后来在广州做非常大总统,胡汉民任总统幕僚长。一天,孙文来到胡汉民的办公室,顺手打开一个公事箱,发现里面全是自己以前签发的手令,没一份发出去,他当即满面怒容,大声斥责:“展堂!你竟然敢擅自扣发我的手令!”
胡汉民始终神sè不变,待孙文停下来后,他才不慌不忙地问道:“先生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孙文脸sè通红,两眼定定,高声答道:“没有了!”
只见胡汉民将那个公事箱反个底朝天,将扣下的孙文的手令倒了一桌,逐封评论说,这是人事不当的任命,那是时机不合的调遣……全部批驳一通之后,胡汉民还振振有词:即使是在**时代,也有大臣封驳诏书,请皇帝收回成命的故事!先生还记得你在起草中华革命党的誓词也有“慎施命令”一条吗?
孙文为之语塞,无奈地说:“说来说去还是你对,我说不过你。”胡汉民仍不罢休,说:“先生应该说一句‘你是对的’才合理。”
这件事最后以孙文做东请胡汉民吃饭了结。要是扣发手令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十之**要被孙文拉入黑名单,打入另册,而他对胡汉民却并未因此存丝毫芥蒂。他曾对人说:“余与汉民论事,往往多所争持,然余从汉民者十之**,汉民必须从余者十之一二。”1924年11月,孙文北上之前,让胡汉民代行其大元帅职权,是他实际上指定的继承人,可见他对胡汉民信任之重。可惜胡汉民毕竟是书生,不能把孙文的事业“发扬光大”,最后还是孙文生前并不曾特别的另眼相待的蒋光头,用他黄埔系的武力统一了大半个中国,才真正把孙文“捧”上了“国父”的位置。(注:孙文被尊为“国父”是在1940年。)
王麟正回想着这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情,耳边突然响起了黄兴语重心长地声音:“希文功成弗居,谦退为怀,是咱们革命党人的楷模,但是也不宜谦退太过,该担当的责任还是要担当起来。自武昌首义以来,你的功绩无人能比,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若你一味谦退,会让其他人难做的。”
孙文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希文啊,你看让你担任什么职务合适?”
王麟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见戏ròu到了,他立即抖擞起全副jīng神,不疾不徐地答道:“孙先生,黄总长,诸位同志明鉴,麟曾反复思量,我在南京担任任何职务,都远没有我在地方施政,对革命党的贡献大。我在地方,现在可以作为南京中央政fǔ的重要支撑,将来就算袁世凯上台,我也能为咱们革命党打造一个强大的‘藩镇’。如今,川鄂湘赣四省,在军事上已经结成为一体,若再能有适当名义,把这四省更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东接苏皖,南连两广,则咱们革命党的势力,就可以有深固不摇之势……”
“好!好!好!”王麟话未说完,孙文就连声夸赞。
王麟终于lù出了他的“狐狸尾巴”,在场之人却没有人在意他表lù的野心,而是为他描述的这一远景深深震撼。眼前的大背景是,孙、黄等人虽然已经表示要“让”位于袁,但每一个人内心里面其实都十分不甘,大势不可违,他们身为革命党的大佬,自然得为革命党将来的出路考虑。
王麟的一番话,给他们描绘了一个灿烂的远景,瞬间就攫住了他们的心,在此之前,他们可不知道,川鄂湘赣四省,竟然都落到了王麟掌握之中。
孙文欣慰地走了过来,用力地拍了拍王麟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希文啊,你不愧是咱们革命党的千里驹!这一下,就算我将来把大总统的位置让给袁世凯,我也能够放心,全心全意搞建设。根据我的观察,一个国家要富强,就必须‘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货能畅其流’,而举凡实业,又以修铁路为第一急务。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共和告成之后,为中国建设20万里铁路。有你在后面支撑,我的底气也很足啊!”
孙文完全料不到他的一席话差点把王麟吓méng了,王麟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孙先生,您老人家,果然出语不凡啊!天啊!20万里铁路!孙先生您知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就算川鄂湘赣四省每一户人家,全都砸锅卖铁,支持您老修铁路,能修出20万里铁路的一半,也是神迹啊!另一个时空,截至2010年底,全中国铁路营业里程达到第二。您老现在就要修建将来100年的铁路,您老底气很足,俺可是鸭梨很大啊!
孙文正在奇怪王麟为何突然有点垂头丧气似的,宋教仁走过来,“同情地”捅了捅王麟的胳膊,把他从“非正常状态”唤了回来。
王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假意咳嗽几声,掩饰过去,随即面容一肃,由衷地佩服道:“孙先生的境界远非我辈可比,就凭您老这一席话,我们对您可是拍马难及!”
孙文潇洒地挥了挥手:“一般般啦。倒是你说的名义,tǐng费思量。你们都说说,用什么名义好?”
宋教仁才思敏捷,闻言立刻答道:“我看不妨就用川鄂湘赣四省巡阅使的名义,让希文开府武昌,节制四省,如何?”
大家纷纷叫好。
孙文颔首道:“行,就这样定了!
ps:后半部分特意调侃了下,一直板着脸码字,贼累,写到顺手处,娱乐下。并非对孙先生不敬,其实大圣兄有时还是很可爱的,不过宣传家跟实干家的距离确实不可以道理计,所以袁世凯欢宴孙文的时候,宴席上“相谈甚欢”,转身就“大炮”“大炮”的嚷开了!一笑~再,原来今天才是中秋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