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和郑教授一人一半莲子羹,风卷残云般地豪饮而尽,吃罢顿涌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伤。郑教授道:“华安呀,没想到你如此聪慧,将来必有大才。”
吃了小饱应该告辞了吧,华安心中着急,索性再拍拍马屁得了,一脸肃然道:“教授,其实我有句话早就想对你说了。”
“甚话?”众人都很好奇。
华安站了起来,两眼望着窗外那漆黑的花园,回想从前背来的哄骗老师的诗句,咏道:“教授,您的爱,太阳一般温暖,春风一般和煦,清泉一般甘甜;您的爱,比父爱更严峻,比母爱更细腻,比友爱更纯洁。您——教授的爱,天下最伟大,最高洁。”他把老师全换作了教授。
“真的吗,老夫真的如此伟大?”郑教授那个激动,眼见老泪纵横始终没有泪水滴下。
“句句属实,教授。”华安昧着自己的良心,动情道。
郑教授一把握住华安的手:“虽然此词狗屁不通——”
“教授,这不是词。”
“好好好,老夫只是考问你下。”郑教授点了点头,“但难得你对老夫的所作所为做了细致了解,便是狗屁不通……哦,便是粗糙了些,然你对老夫的博爱精神描写的太对了,老夫堪称天下夫子之典范呀!咦,对了,”他顿时肃然,“老夫今夜来访,就是为了问你,你下午为何没来?你可知道夫子祭典何等重要,怎能推托!”
“啊,教授,怎么,你不是刚——”华安暗觉郑教授奸诈,还很无情,忘恩负义。
“写一份悔过书,一千字以上,明天随便什么时候交到老夫手上便可!”
“……”
华安只好吹捧几句,郑教授虚荣心得到满足,一脸春风出了华安舍房。华安心不甘,情不愿地目送他离去,以最快速度锁了房门,光着脚丫子滴答滴答跳进早已冰凉的被窝。
“怎么办,要写一千字的悔过书啊?”他探出脑袋懊恼道。
四宝撇撇嘴道:“公子,其实教授已经宽宥你了,这是最低处罚,甚者抄经百遍,还要为学里无偿劳作。”
“是吗?”华安半信半疑,“那悔过书怎么办?如果不写的话,他会怎么处罚?”
“说不准,最严重的开除学籍,从此不得科考,这简直就是毁灭了人的一生。”
“这么严重,那你会写吗?”
“公子,四宝从来没读过书,自从跟了您后才认识几个字,叫我抄书朗诵还行,这写一千字的悔过书,便是十个我也想不出来。”
“那完了。”华安耷拉着脑袋,“算了,明天再想吧,今天太累了,没想到才第一天来上学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伸了个懒腰蒙头就睡。
漫漫长夜,他一天只吞了半碗莲子羹,难以承受饥饿的煎熬,躺了许久也睡不着觉,左右辗转,苦不堪言。要是有小吃店就好了,要不一包泡面也不错啊,他这般想着。起床掌灯,把整个舍房摸了个底朝天,连滴水都没有。
次日清晨,旭日缓缓从东方升起。
“公子,公子,起床了,起床啦!”
华安只觉刚合上双眼就被四宝叫起,搓着眼睛问道:“几点了?”
“公子,朝食之时了,快些起来,今日得听书呢。”四宝取来宽大的衣裳,给华安穿上。
华安略微寒心,便叫四宝不用伺候了,被一个男人乱摸,想着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四宝早把早餐端来放在桌上,还有漱口水和洗脸水,无一没准备好的。华安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不禁感慨:“才来一个月,如果没人伺候就觉得不习惯了。”想罢苦笑不已。
“公子,进了炉亭可得听从直学的话,尽量少惹他人。”这些话四宝不知吩咐了多少次,今天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直学就是老师吗?”
四宝道:“是的,四斋直学是个老先生,非常凶,课堂是严肃的地方,一旦犯错可就有的受了。公子,当心点。”
书童是不允许旁听的,所以四宝只送华安到炉亭门外为止。四斋学生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多数人年纪在二十上下,也有稍小的和稍长的,屋里书桌共分四列,两列七张,两列八张,中间一条过道,书桌正对过道纵排,前七后八。屋里老师讲课的讲台背后,悬挂着一副孔子肖像画。四宝为华安指明位子,靠门的开始数,在第四列的最后一桌,长桌只有齐膝之高,长四尺左右,地上铺有草蒲团。华安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中小学坐后排坐惯了,信步走去,又好奇又激动。
昨日被华安气势震慑的几人看他的眼光明显与众不同,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贾戴瞪了他一眼,忙顾自己看书,看了几个字,又瞄一眼。
华安捧着《论语》径自向后走去,萧让的位子在他的左边,倒数第二个位子,见他到来,笑道:“华安,对子可有对上?”
“操,糟糕,我忘了!”华安拍了拍脑袋,暗骂了起来,大屁股蓬的坐上蒲团,长桌实在太矮,腿脚屈伸很不方便。
众人纷纷发笑,好是期待下午的乌龟爬行大赛。华安看了众人表情,心道:“妈的,怎么办,下午该不会真的要学乌龟爬一圈吧?”
萧让摇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要来不及,怎么办?华安四处扫了一眼,突然皱起眉头,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全斋清一色和尚,没有一个女生。拍了拍额头翻开课本一看,头更晕了,整页的繁体字,泄气地伏在桌上。全是繁体字,看完更年期要提前来了,算了,这什么子曰的不重要,不学也罢。
老师没来之前,教师寂然,没人敢大声喧哗,全都安静地伏案看书,没看书就在练字,就比如萧让。华安的毛笔字虽然写不好,但字写的好不好还是能够看的出来,萧让的笔势遒媚飘逸,铁画银钩,气势颇长,通篇下来行云流水,华安不由叫了声好。
“嗯?呵呵,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王右军之《兰亭集序》真乃天下第一行书,空灵淡泊,潇洒自然,萧让不才,不能尽得精髓,惭愧惭愧。”萧让叹了口气,随手把那副摹仿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的好字撕毁,揉成一团塞进兜里。
华安一脸茫然,道:“不会吧,你写的那么好,撕掉太可惜了。”
“呵呵,此乃次品,留之何用。”萧让端正了坐姿。
“呃……你此,此言差矣!”华安想了想道,“每一副作品都是自己的心血,从不同方面见证了不同时期的档次,收藏保存起来是非常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