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华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的对,过程较之结果似乎更具趣味,萧某受教了。”萧让揖身道。
华安微微一笑,随后瞪了众人一眼,众人耸耸肩回头继续看书,一脸无奈道:“没办法,人长的帅到哪都受欢迎。”众人大呕。
不一时,讲书的先生来了,穿着青皂儒衫,脸色温润,三十多岁年纪,看起来挺斯文的。他是新来的直学,叫蒋呈,以前的那个奔走他乡,听说是去了应天府,那地方大,人家肯定是很乐意了。
“奇怪,四宝不是说是个老头吗?怎么这么年轻?”华安纳闷想道。
蒋呈斯斯文文的外表,众人不禁大喜,去年那个苛刻的老师,折磨得他们喊娘也没用,只有华安一眼看穿了他,虽然衣服整洁,却略有邋遢,明显是个斯文败类。
“子曰:温故而知新,今日我便叫一人起来背诵《论语》数篇,不知有谁能自愿应答?”蒋呈脸上的微笑像冬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像沙漠的钻石一样闪亮。
官学大多是名门纨绔子弟,来这读书不过是混日子,拥有真才实学的人没有几个,全斋寂然如斯,如果现代的课堂能有这一半安静,纪律绝对是全校最佳。
华安见不少人低着头,心里也不禁发虚,求老天保佑,别叫到我就行了。
蒋呈眉头挑了挑,很不满意太糟糕了,现在的学生跟我们那个时代的简直没法比,看来不软硬兼施,这些人绝对无人能够成材,下堂课启动第二方案:“既如此,大家推荐一个人吧!”
“先生,学生推荐华安!”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清静,众人哈哈一笑,齐声道:“先生,我等推荐华安!”
华安委实愣了一下,顿时大怒,站了起来,看了看起哄的众人,却不知哪个先惹了事端。众人笑倒一片,贾戴心中大乐:“他一个傻子能背什么《论语》,蒋直学罚定他了。”
蒋呈大喜,心想:“这个叫华安的学生得众人拥戴,学富没五车应该也有一车了。”抓起戒尺,负在身后缓步走下讲台,笑道:“华安,嗯,不错,面胖耳阔,肢端肥大,少有的人中明珠,呵呵!”
“先生,你夸人也不必这样夸吧?”华安自认倒霉,耷拉着脸惨然道。他听大家叫蒋呈做先生,也跟着喊了。
岂有此理,敢跟本先生顶嘴,蒋呈为之气结,转念一想,心道:“哦,不不不,我第一教学方案明文规定,不得生气,忍,我忍!”干笑道:“呵呵,为师的不是了。华安,孔圣人《论语》中《八佾第三》陈言凡事不可铺张,你且将此原文背来。”
“啊,还有这个的?”丫的,读了一辈子的书,也不知道《论语》还有什么八佾第三,背屁啊,华安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那个……子曰,子曰……不会。”
这么简单也不会,蒋呈火大,拔出戒尺,挥到半空停了下来,想道:“不行,子有曰为人谨而信,我不可言而无信,忍!”
贾戴见戒尺到了半空就不再前进,失望不已,只觉这老师神经有问题。蒋呈艰难的收回戒尺,勉强地耸耸肩,华安疑惑道:“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
蒋呈假装坦荡一笑:“没事,没事,华安,你可以坐下了。”叹了口气,来回踱了几步,“你们四斋前斋长已离学远走他方,然斋谕却在,既如此,斋谕是哪位?”
“啊!”贾戴大吃一惊,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不过想到华安一句不会就躲过了灾难,心情不由放松,躬了躬身,道:“先生,学生贾戴,是四斋斋谕。”
嗯,听说此人是贾学正之子,必定有几分真才实学,蒋呈笑道:“很好,《孟子•滕文公》曰: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你接下。”
“先生,不是背《论语》么,怎改《孟子》了。”
“我教书还得让你来指正吗?”
“学生不敢。”贾戴连忙躬身,顿了顿,磕巴道:“有,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之,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断断续续背到这里如何也背不下去。
“不错嘛,随便挑一篇文章也能背出这么多。”华安点了点头暗想,他是真心佩服。
不想蒋呈一脸寒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喝道:“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把手伸来!”一鞭拍了下去,传来惨叫,全斋悚然。
“这老师也太疯狂了吧,体罚学生?不过打的太好了!”华安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蒋呈下酒菜,躲过一劫。
经过一早晨的提问,蒋呈恐怖地发现,自己需要解决的课业问题非常严重,四斋学子真正读书的不超过五个,且还包括了半吊子的。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聘济州官学,为什么要信誓旦旦,向教授保证肯定能教化好全斋学生(怪不得当初教授一脸奸笑),为什么要签订五年契约,还不就是这里薪俸高吗?
那个尖嘴猴腮的学生,竟把“四书五经”说成“五书四经”;那个长的风流倜傥,模样倒是俊秀,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把孔圣人,孟亚圣说成是乞丐鼻祖,人家两圣人是颠沛各国,可那是为了传道授学呀;还有那个长的跟猪一般模样的人,哦,对,华安是吧,叫他念,是念,念一则《论语》,竟然跟我说不认识字,竟有此等顽劣之子,太不可思议了。还有……也罢,也罢,为了生活,我忍,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我说到做到。
终于放学了,众人暂时脱离苦海,都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提心吊胆的,迟早被吊死。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急忙去吃午饭,以最快速度赶到操场。华安一身虚脱一样,拖着步子回到舍房,心想这古代的课还真不是人能上,枯燥乏味,难道以后都要这样过下去?
“公子,你可回来了!”四宝已经从厨房提了午膳回来,“宁眭派他的书童来此探了好几次口风,想知道公子是否对出下联。不过好是奇怪,他书童走路一瘸一拐,还要跑腿,看着真可怜。”
“对什么对,反正想不出来,把昨天那个拿出去顶事算了。”华安看着贴心照顾的四宝,心想:“要是四宝是丫鬟就好了。”一身疲惫扑到了床上:“四宝,学正是什么官?”早上似乎有听蒋呈说,因为贾戴是学正之子,又是斋谕,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宝备箸摆碗,道:“公子,学正可是学官,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这济州官学的学正便是贾学正,正是公子斋中贾戴之父,只比教授低一级哩。公子,既说到这个,四宝有句话还得提醒您,虽说贾戴惹了您,可您还是忍一忍吧!”走到华安身旁,低声道:“听说得罪他的人都受到了报复,详细情况四宝不清楚,总之您还是当点心为好。”
华安眉毛紧蹙,半晌冒出了一句话:“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