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仆收好字条交给郑教授,郑教授点点头把字条包在一张黄色大纸里,塞进衣兜。众人看的疑惑,贾学正惊道:“教授,您怎的不把结果公布于众,收进兜里作甚?”
郑教授正色道:“选举斋长,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可以马虎。老夫自当要回去仔细对票,统计票数,以防欺诈。”
“啊,教授,便是在这里验票有什么不可以?”贾学正急于知道他的儿子是否上任,对郑教授的话产生了置疑。
忽听王学录沉道:“贾学正,郑教授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依王某看,便照教授指示去办,我等休在多说。”
底下的学生见台上三巨头隐隐爆发口水战,低头不敢吱声。郑教授白了贾学正一眼,又瞪了华安一眼,心道:“老夫如若不这样做,华安那小子还当个屁斋长。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窝囊,窝囊,晦气!”
贾学正哼了一声,郑教授捋着胡须道:“明天一早,老夫便来宣布斋长之位落到谁家……颜老,您可以讲课了!”
颜九儒微微躬下身子,众人脸色阴晴不定,离开了炉亭。颜九儒教的是策论,不过今天下午的算学也归他授教,本身就不精通,偶尔搞得自己头蒙蒙的,所幸没引导学生误入歧途。宋朝的算学比较简单,不过在前代数学家的基础上,完善了许多,对于看不懂古文的华安,简直头疼的要命。本来一道题目简简单单,用古文叙述后,看了就眼花,后来经过讲解,才恍然大悟,分明是小学时候的题目嘛。
夜里,修己楼郑教授房里,郑教授拿出四斋学生写的字条,摊在桌上叹了口气,还看什么,看了也一样,斋长不还都要给华安。教授夫人吴氏突然站在他背后问道:“你发什么愁呢?”
“啊,没,只是些学生的事。”郑教授把字条拢成一堆,掖在胸前。
吴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老爷,你抱着这些纸条干什么,做什么用的,拿来看看。”
郑教授不由伏下身体,用胸口挡住选票,急道:“没,没什么,学里公务你看了也不懂。”
神神秘秘的,有古怪,吴氏拉他起来,随手抓了一把,郑教授嘟囔道:“跟你说没什么了。”
“没什么,你藏那么紧作甚?”吴氏白了一眼,念道:“怎么全是人名……这张是‘华安’——”
“一定是他自己投自己的一票。”郑教授冷笑道,“好啦,现在你已经知道是什么,快些给我,我还要对数据进行统计呢。”
“哎,老爷,不对呀,您说华安给自己投票,那我手里这些字条怎的几乎都是华安的名字,没理由呀。”吴氏把选票还给郑教授,又抓了一把。
郑教授急忙拿来一看,登时傻眼,手上一大叠的字条上写的名字几乎是华安的,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怎么,差不多都是华安的名字,难道说华安在四斋的威望真的达到了这种程度?他又惊又疑惑,不可思议道:“不可能的呀,要说华安,他有什么优点,人丑,又傻,凡事都做的一塌糊涂,众人怎么会一致选他做斋长呢?”
“老爷,您上回不是说华安对出了您给的上联吗,或许是他头脑开窍了也不一定。”吴氏提醒道,对于华安这个学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她也了解一点境况。
郑教授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早知如此,老夫何必大费周章,把这些选票带回家中呢,唉,真是自讨苦吃,这些活计让下人不就可以了嘛!”二十九张字条,除了七张是贾戴的铁杆兄弟投给贾戴的以外,其他全是华安的,让他倍感惊疑。
就在这时,房门“笃笃笃”敲响,一甜美女声叫道:“爹,娘,女儿送宵夜来了!”
吴氏撇下字条,忙去开了门:“月儿,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就乖乖在房里刺绣弹琴可以了。”
只见一个美如冠玉的女子轻盈而进,捧着两份宵夜,她就是郑教授跟吴氏爱的结晶——郑婵月,她笑道:“娘,反正闲来无事,况且我是你们的女儿,亲自下厨为你们做点吃的,是女儿应尽的义务嘛!”
体态轻盈,贤淑端庄,吴氏越看越喜,女儿这副娇滴欲人的模样,看来将来选秀有望了。郑教授欣慰道:“我们的女儿真懂事啊!”
“爹,您在看什么呢?”郑婵月把夜宵依次端给二老,低头拨弄着选票。
郑教授笑道:“哦,这是四斋斋长的选举名单,上面都是学生们心目的斋长人选。”
“哦?”郑婵月拣了几张看看,不无吃惊道,“华安?爹爹,此人女儿倒也知晓,听说他有些傻,常常被人欺负,怪可怜的,可是为何大家都这么看好他,将斋长之位让给他呢?”
“你深居闺阁,也知道他?呵呵,看来华安名气不小。”郑教授呵呵一笑,“此事确实存有疑惑。月儿,你琴练的如何了?可得为将来的选秀好好准备啊!”
郑婵月含笑的表情顿时寂然:“爹,女儿先回房了。”
吴氏瞪了眼郑教授,忙道:“月儿,早点睡啊!”
郑婵月已经出了门槛,并轻轻掩上门。吴氏埋怨道:“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你明知女儿不愿选秀,还在她面前提唠叨什么?“
郑教授哼道:“我哪说错话了,我这为她好,她要真被皇上选中,那荣华富贵还不是享之不尽。她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话是这般没错,可你说话用不着这么直接吧?亏你是堂堂济州官学教授,就不能用点读书人的法子开导她吗?我还想尽早当上国舅夫人呢。”
“谁让你生女儿了,你要是为郑家添个男丁出来,我还用的着操心这事?”
“哎呀,你这没良心的,当初是谁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来着,眼看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来说风凉话!”
“行了行了,不跟你吵!”郑教授不耐烦道,宵夜吃到一半就漱口去了,书看了一会儿便宽衣睡觉,这辈子想要有出息,就得看女儿能不能被选上啦!
郑婵月躺在床上默默流着泪水,无限哀愁涌上心头。或许这就是命吧,虽然自己养尊处优,但有时候还真是羡慕那些上山下地的村姑,起码她们不用像自己一样,整日锁在一个牢笼,哪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