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捕捉到决胜的一瞬间,没等大脑下命令,神经自动做出了反应。
易灵忽略了一件事,他一直是在跟一只手作战。而一个人,应该有两只手。这只是右手,而左手正抓住易灵的脚。
易雪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冲到易灵的身前,背对刀锋。白光丝毫没有要减的意思,杀死谁对它来说没有区别。在寒气逼人的刀刃前,粉嫩的肌肤如豆腐般被剖开,连手带刀没入身体里。刀在易雪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尽情地泄着自己的能量。在把易雪的内脏绞的稀烂后,它出来了。
它的度比进去时慢一半,很轻易的就被一把匕钉在地上。易雪冷冷地看着地上抽搐的手,如果它还有感情这种东西,现在一定已陷入恐惧的绝望中。易灵一脚,将它踩成一堆烂肉酱。左手显然不如右手,它连掉在地上的刀都没敢捡,迅地飞到门外,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雨过天晴,月亮放出柔和的光芒。
“到底……到底……到底……”结巴了半天,胖子还是没有说出下文。
倒是刘镜兰显得比较冷静,替胖子把话说完。“到底那是什么东西?然后……”刘镜兰看着易雪,刚才她亲眼看到刀在易雪体内狂飙,现在易雪却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你又是什么?”
“这个嘛……”易灵向易雪望去,易雪点了点头。得到易雪的同意,易灵把那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了胖子和刘镜兰。
“好家伙……灵异会的恶魔,夜半的血滴声,旧楼的保安,雷雨夜的解剖手……我还以为这些都是编出来的。居然……”原本瘫在地上的胖子突然跳起来,大声叫道:“现在几点了?”
借着月光,易灵勉强看清手上的表。不看不知道,居然已经八点多了。想不到自己居然和那只手缠斗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半点累的感觉。
“八点多!”胖子的脸几乎拧成一团,“快走!如果说学校的十大灵异事件全是确有其事的话,那今天恐怕那件事也会成真的!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说完,胖子颇有气势地一挥手,示意大家跟他走,接着就冲了出去。
结果,所有人之中,跑得最慢的人还是他。
灰黑色的台阶,无论从手感、温度还是声响上来看,它的材质都跟地板没有二致。可它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原本是旧楼大门的地方,现在却化作延伸到地下的楼梯。黑洞洞的,仿佛巨兽的口。
面对这仿佛通向地狱的楼梯,易灵三人面面相觑。胖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这情景后,脚一软,瘫倒在地,喃喃道:“每个月二十日二十点二十分二十秒,地下室的门总是准时开启,看见它的人要么通过它,要么就在无尽的夜中颤抖。”
“我宁可在无尽的夜中颤抖,也不愿进这个鬼地方!”刘镜兰看见瘫软在地的胖子,气不打一处来。
“恐怕,现在由不得我们了。”易雪指向长廊的尽力,几个人影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老远,就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喊声。“你们在干什么!”正是那深夜的保安。
四人相视,不约而同地跑向楼梯。当四人同时跨进楼梯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回头一看,已是黑暗。
霎时烛光亮起,扶手上有一长串蜡烛,直通向地底的深处。四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十分钟后。
“为什么我们当时不从窗口出去呢?”刘镜兰的话打断了沉默。
“……”易灵无语,易雪无语,胖子无语。
死一般的寂静。
深渊最下方,两点亮晶晶的东西再看着他们。按照那个大小和间距,可以确定是人的眼睛无疑。
“你是谁!”除了易雪,三人不约而同地叫道。
……
易灵猛然坐起身,身上的薄被悄无声息地滑落,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他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清晨的阳光之下,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连墙上的污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三看过,他确认这里的确是自己的房间,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门外飘进一阵香味,易雪已把早饭准备好,就等他来吃。
这一切,跟以往度过的几个早晨并无二致,但易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感觉像是半夜被噩梦惊醒,恐惧感犹存,却怎么也记不得自己梦到过什么。
昨晚,自己到哪里去了呢?易灵记得先是在放学后找眼镜,找到之后……
“然后呢,突然开始下雨啦。我们在旧楼里避雨,你觉得有些冷,就抱着我取暖呢。过了几个小时,雨停了。回来之后,你倒头就睡,一直到现在才起来呢。”不知什么时候,易雪像只猫一样蜷缩在易灵身边,微笑地看着易灵。
“没别的了?”
“没有啊。”
易灵仔细回想昨夜的事,似乎的确是这样,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努力想抓住某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记忆就像水似地从他指尖流过,怎么抓也抓不住。
易雪含笑道:“好了,别抓啦。平时都没这么见你疑神疑鬼的,今天怎么了?”
易灵放弃继续追究,既然易雪说是这样,那肯定是没错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骗他,易雪也一定不会骗他。
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真奇怪呢。今天,你怎么不吵着要迟到了?”
望了一眼钟,易灵迅穿上衣服,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早饭。
今天,易灵又是最后一个走进教室的。
刘镜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某位好友谈笑风生,当易灵走进时,她只是瞟了易灵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聊天。她没有戴那副大得夸张的眼镜,她自称换了一副隐性眼镜。她的样子让班里的男生眼前一亮,谁都没料到,脱下眼镜的刘镜兰竟如此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飘逸的短、秀美的脸庞,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除了易灵等少数几个人,谁都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几天前的那个刘镜兰了。
刘镜兰的两个人格经过几个小时的长谈,达成一个协议。她们两个之间的沟通异常顺利,这跟第一人格的懦弱性格有点关系。从今往后,两个人格轮流使用身体。为了补偿第二人格这十五年来所受的苦,目前这段时间都由第二人格掌管身体。为了以示区别,第一人格被称为刘镜,而第二人格被称为刘兰。
易灵坐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睡觉。他并不是不想认真听课,即使睡觉时,他的耳朵依旧在挥作用。上课所讲的内容都会记进易雪的脑子里,这些东西经过易雪处理后,直接转化成易灵的记忆。
换言之,易雪有影响易灵大脑的能力。这件非常危险的事,但易灵并不在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易雪都绝不会害他。只几天的相处,易雪就已成为易灵最信任的人。
无心上课的人,除了易灵,还有刘兰。刘兰呆呆地看着黑板,两个人格在心域里讨论自己的问题。
自从昨天现眼镜的秘密后,她们便一直在回忆。记忆中,自从懂事以来,刘镜一直都带着眼镜。照理说,一副现在大小正合适的眼镜,在年幼时绝不可能合适。可刘镜从来都没有不适的感觉,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没感觉到过眼镜的存在。
不仅是刘镜,刘兰也有同样的感觉。为什么?她们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就这样算了。我们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刘镜怯生生地对刘兰说。被强行囚禁在心域里,这件事给刘镜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再加上刘兰偶尔会表现出一种歇斯底里,她已经取代易灵成为刘镜最害怕的人。
“开什么玩笑!”刘兰瞪了刘镜一眼,刘镜乖乖地闭嘴。“我这十五年的苦,难道就白受了吗!不管什么人,我一定要让他尝点苦头。”她这话无意中已认同了她俩现在的处境。刘兰自己也没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目标就从拥有独立的**转为探寻自己的秘密。“你,给我再好好想想!”
“是……”刘镜闭上眼睛,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
几个月前,自己从一个普通的中学升到这个同样普通的高中。
三年多前,自己从老家搬进城市,开始自己的中学生涯。
九年多前,自己第一次跨进县里的小学,那时候每天都要步行好几里去上学。
自己的记忆到十三年前左右就终止了,之前的日子都完全没有印象。眼镜,究竟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虽然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还在老家时,眼镜就已经戴在脸上了。刘兰决定回老家一趟,也许能找到些线索。刘兰说干就干,随便编了个借口,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
刘镜不敢违逆刘兰。刘镜有些担心学业,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怕回老家。她总觉得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这东西会彻底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当然,她不敢把这种心情告诉刘兰。
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胖子照例来找易灵。
见胖子,易灵心念一动。他隐约想起,自己似乎曾经问过胖子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究竟是什么问题?答案又是什么?却半点也记不得。
既然想不起来,易灵决定亲自去问胖子。“前几天,我有问过你什么问题吗?”
胖子搔搔头。“我记得昨天你问我,要到哪里去吃午饭。”
“没别的了?”
“没有了。”胖子奇怪地看易灵,“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易灵也为自己而疑惑,究竟是怎么了,总好像忘记了什么。“吃饭去吧。”
“等等。”刘兰叫道。她一把抓住易灵的手,想要把他带到别处去。
“喂,你干什么?”易灵和胖子同时嚷道。
“少废话,跟我来就是了,有事找你。”
易灵哪有那么容易让人牵着跑,他甩开刘镜的手,刚想作。刘兰意识到易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瞬间和刘镜转换位置。刘镜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拜托你,跟我们过来行不行?”说话时,她小脸通红,眼睛像是要滴出水似的。
易灵无奈,只能跟着刘兰去了。
这一切被周围的学生看在眼前,无数道妒嫉的目光向易灵射去。当然,全是来自男生的。女生们则窃窃私语起来,当天下午,有关易灵和刘镜兰的流言被传得满天飞。
胖子被晾在一边,他长叹一口气,自己找地方吃饭去了。
校里有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尽管还是夏末,风一吹,还是有不少黄叶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这种景致虽称不上美丽,但对于难得接触自然的都市人来说,也算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美景。于是,就有很多人会在这里散步。欣赏风景的和附庸风雅的各占五分之一,其他的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和刘兰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易灵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举目望去全是情侣,想必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一样。
“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易灵回过神来。“嗯?什么?什么怎么样了?”
刘兰见易灵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强忍住怒气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温柔”一些。“我说,要你和易雪一起去我老家探察一个究竟。”刘兰本打算只邀易雪,但后者很明显不会离开易灵,刘兰只好两个人都邀请。
“这个……”易灵沉吟起来。双重人格这种事本就已够古怪,再加上那副神秘的眼镜,更令人好奇心大起。少年正是一个人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易灵实在是很难抗拒这件事的诱惑。他自己也没察觉,不知不觉中,他已无心去追究易雪的来历。
见易灵久久不语,刘兰有点不耐烦了。换手,刘镜上。“求求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我真的很害怕,不知会生什么事。如果你能跟着一起去,那我就能安心了。”因为害怕,刘镜的脸色微白,颤抖的声音听上去让人不禁想安慰她一翻。
“那……我回去跟易雪商量一下吧。”
心域中,刘兰摸着刘镜的头,夸道:“想不到你居然演技那么好,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了。”刘镜不语,那些话全是出自真心,她真的有些担心这次旅程。
刘兰没有注意到刘镜的神色。她知道,只要易灵决定去,易雪肯定也会跟着去。相对而言,她比较相信易雪这个副人格。
从明空市到刘镜兰的老家需要先坐一天的火车,再乘一天的汽车,最后再走几里的山路。,刘兰向易雪和易灵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村名叫宣务村,由来已不可考。由于大部分人都姓刘,又称作刘家村,原来的名字渐渐也就没人叫了。村里总共有二百多人,五十多户人家。刘镜兰的父亲是村里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学的专业颇为冷门,是地质勘探。毕业后,他去了某个勘探队工作。
过了几年,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婴来到村里,她自称是刘镜兰父亲的妻子。村长用某种古老的办法,确认这个婴儿的确是刘家村的血脉,便收留了她。没过多久,那女人便死了。
刘镜兰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那女人既没留下照片,也没留下画像。只是听说她是个美人,见过她的人都夸刘镜兰的父亲好福气。对于这个好福气的父亲,刘镜兰同样也是毫无印象。当她带到村里时,才只有几个月在。唯一一张父亲的照片,便是准考证上的两寸报名照。照片里的人双目炯炯有神,皮肤黝黑,跟普通的当地少年没什么两样。
她父亲从来没有寄过书信,连生活费什么的都不给。所幸村民们都把刘镜兰当作自己的女儿照料,供养她上学。大家都希望她能像父亲一样成为大学生,于是刘镜兰便远离家乡,来到明空市读书。
现在并不是客运旺季,车上的乘客只有他们三人。刘兰讲完自己的故事后,三人沉默许久。刘兰一脸的轻松,好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故事。易灵心中感叹,自己虽然父母早逝,好歹也享受过天伦之乐。而跟刘镜兰比起来,究竟谁更不幸一点?
两旁茂密的树林,把自己的影子投进车里。斑驳的影子映在刘兰脸上,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汽车行驶在不甚平整的石子路上,颠簸的车厢如同摇篮,给人带来几许倦意。轰鸣的马达声也如单调的催眠曲,催人入睡。易灵头一歪,沉沉睡去。
易雪调整姿态,把易灵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她轻抚易灵的头,带着几丝笑意看着他。这一举一动都被刘兰看在眼里,她开始有些好奇,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当易灵醒来,天上已布满星辰,深吸一口寒冽的空气,坐了一整天车的易灵和刘兰顿感神清气爽。眼前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石板路边、青砖墙角上长满青苔,让整个小镇看起来古韶盎然。
没有路灯,青石板在月光反着柔和的光,人走在上面,生“啪啪”的脚步声。长街尽头便是一片黑暗,只有几盏孤灯指引着夜行者,静谧的小镇像睡觉似的。易灵恍如穿越时空,若不是身后还有一辆破旧的汽车,真不知自己身处何代。
“这里是窦县,我们快去找一个旅馆住下。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刘兰带着他们向小镇的深处走去,几盏孤灯中的一盏便是从窦县的一家小旅馆。走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趴在柜台上睡觉,刘兰把他叫醒。
“要两间房间。”刘兰说道,“一间双人,一间单人。”
伙子呆看着刘兰,在这种小地方,像刘兰这样的美女实在是很少见。刘兰只当他是刚睡醒,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
伙子这才看见易灵和易雪,易雪又让他了一阵呆,直到刘兰怒气冲冲地第三次开口。他才磨磨蹭蹭地掏出两把钥匙,狐疑地看着易灵三人。这三个人的确是够可疑的,深更半夜,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你们深更半夜的,到这里来干嘛?”小伙子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下他们的来历。
刘兰柳眉一竖。“要你管!”
易灵连忙阻止她,说道:“她是宣务村的人,是来这里探亲的。”
“宣务村?哦,你是说刘家村吧。我就是那儿的人,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小伙子仔细打量起刘兰,然后猛地一拍大腿。“你是小兰吧!”
“你是?”刘兰一愣,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认识自己的人。
“我是小虎哥啊,刘小虎,你不记得了?”
“我认识这家伙吗?”心域中,刘兰问刘镜,刘镜仔细想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没错,的确这么一个人。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
“哦,原来是小虎哥啊!”刘兰笑道,“我想起来,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捉过蝌蚪呢。”
“是啊。”刘小虎也跟着大笑起来。然后把刘兰拖到一边,悄声问:“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两个人想结婚,可他们双方的家长都不同意,我就带他们就逃到这里来了。”刘兰小声说道,说话的时候瞄了易灵一眼,“你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已知道他们的事,也千万别和别人说。”
刘小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年青人最能了解这种事。他望了易雪一眼,然后摇摇头,似乎在惋惜什么。同时心里也有些高兴,刘兰把这样的大事告诉他,说明已不把自己当外人。
“好了,你们快点上楼睡觉吧。”刘兰给易灵一把钥匙。
易灵拿着钥匙上楼,易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很明显是要跟易灵一起回房。这种事情就不能不让刘小虎更加误会,他望着易雪曼妙的背影,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