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文轩,齐依依只知道是川中大枭,至于他如何起家,又如何跟老头子搭上线的,她就不太清楚了。说实话,机场的一面,唐文轩显得太普通了,鞠躬的模样,跟一个狗腿子没两样。可就是因为这样,齐依依才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由于驾车的司机是唐文轩的手下,虽然大炮爷就坐在前排副驾驶,齐依依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唐文轩的背景,但她明白,大炮爷铁定清楚这个唐文轩,否则人家唐文轩在机场也不会谄媚的请教他一声炮爷。爷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更何况是做唐文轩这种大枭的爷。
按照老头子的布局,当初西南区域直接越过了渝州跟成都,把点布在了云南昆明。所以,苏家在成都跟渝州没有分公司,开始的时候,齐依依有些不明白,但见到唐文轩之后,她似乎明白了老头子这么做的原因。华夏人向来喜欢地盘之说,相信老头子把成渝这一大块真空地带让给唐文轩去折腾也是考虑了华夏人的传统嗜好。
就在齐依依暗暗考校唐文轩的同时,殿后的路虎揽胜里,唐文轩也点着一支雪茄,暗暗思忖。
“轩爷,苏家也混黑?”坐在前排副驾驶的牛尨突然好奇的问道,对于他来说,能让轩爷亲自去机场相迎的自然不是小人物。当时轩爷让他挑人,也只是顺带着说了句去机场接个人。接个人没啥大不的,但是轩爷竟然那样自降身价,对人点头哈腰,极具讨好谄媚嫌疑,就不正常了。
唐文轩嗤之以鼻,摇了摇头。
牛尨有些吃瘪,他听说过苏家,但距离了解二字,就差得远了。苦笑了两声之后,他干脆选择了沉默,目光紧紧的锁定着前方的路况。
唐文轩自顾自的点燃一支烟,降下了车窗。“你说这个社会,什么东西最重要?”唐文轩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自言自语般的问道。
牛尨没做声,心里却悄悄的答了两个字:权力。
唐文轩见到牛尨继续沉默,自然明白是自己刚才让他吃了瘪,小子学聪明了。他轻轻笑了笑,又自言自语道,“我估计你想到的答案是权力或者武力啥的。幸好你没说,你要说出来,我照样会想刚才一样嗤之以鼻。”
牛尨嘿嘿的笑了两声,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这个出道不到三年的毛头小子,能得到轩爷的栽培,自然是别人企及不到的幸运。很多时候,轩爷在他心中就像是导师,教父,所以他肯学,而唐文轩呢,也乐意去点拨他。
“我这个人不喜欢马克思,说起来,他也够失败的,搞大了保姆的肚子,还得恩格斯出钱去给他善后。但是,马克思社会唯物主义讲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权力也好,武力也罢,其实都是某种东西的附庸。什么东西,你现在明白了么?”唐文轩又抽了一口烟,然后笑道。
“钱。”牛尨轻轻的吭了一声。
“对,就是钱。”唐文轩眯着眼睛笑道,“权力,武力,本身是创造不了金钱的。你别看现在华夏的一些贪官利用职权便利中饱私囊,貌似在他们身上,权力创造了金钱,但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权力武力这些玩意儿,统统是金钱的奴隶。话题点到为止,你提到苏家,我就给你说说苏家。你小子心里肯定纳闷,苏家既然不混黑,也不踏足政坛,怎么就会让我如此卑躬屈膝呢?理由很简单,苏家有钱,苏舜钦有钱。你可能会问,轩爷为什么不说是因为兄弟情谊或者其他高尚一点的东西呢?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说兄弟情义,我跟苏舜钦有情谊,不过,我欠他的。当年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他丢了一捆钞票给我,在我给人逼得逃出成都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他从来不跟我谈什么兄弟情义,因为他知道,我这个人喜欢钱,喜欢利益,他也一样,他救我,帮我,其实完全是在做长期投资,终究为了他自己。凡是能用钱说话,一切都简单。亲兄弟明算账,大家不至于因为几毛几分斗个你死我活的。你见过我往淮北跑么?你见过苏舜钦踏足成渝一步么?没有。因为我们彼此信任,又保持距离,这样最好。”
牛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实话,轩爷连珠炮似的发言,听得他有些糊,但精华部分,他基本上已经吸收进来了。
“苏舜钦不会轻易请我帮忙的,因为我就答应过他,这辈子就帮他三次,第一次,是十几年前,第二次,就是这一回。”唐文轩轻轻的吐了个烟圈,淡淡笑道。
“您的意思是?”牛尨突然感觉眼前一亮,敏锐察觉到了诡异。
“自己猜。”唐文轩自然明白眼前这小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懒得多此一举。
牛尨又嘿嘿的笑了两声儿。
“人一辈子总在赌博,看来这一次,我们又要掷一次骰子了。”唐文轩突然叹道。
牛尨这回是真懵了,这思维跨度也太大了吧。他弱弱的问了句,为什么。
“苏舜钦几个儿子?”唐文轩冷冷的问了一句。
牛尨挠了挠脑门,“貌似是五个吧,不,好像后来又多了一个,是六个。”
唐文轩再一次嗤之以鼻,然后将头扭向一侧,再也不说话。
牛尨坐在那里心中只打鼓,难道自己又错了么?想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轩爷的问题,变相回答了他所说的投骰子的含义。内斗?想到这两个字眼儿,牛尨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流浪狗嗅到一堆新鲜粪便一样兴奋。站队这种事情,只要赌对了,上位的速度应该会很快。想到这里,做贼心虚的他,偷偷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紧皱眉头的轩爷。
……
虽然经历了世界债务危机,但迪拜依然是迪拜,中东的明珠,国际知名的销金窟。这里的大街上,你随处都可以见到绝版跑车,如果这时候你还惊讶的发出尖叫,对不起,你一定会被人视作乡巴佬,迪拜没有乡巴佬这个名字,但绝对有意义相近的词语。
此刻,苏子勖躺在迪拜最奢华的酒店BurjAlArab的一间豪华套间里,跟远在国内的二哥苏子穆通着电话。
类似于苏子穆主动打电话给他的情形,不多。苏子勖很了解自己的二哥,有人说他像狐狸,但苏子勖觉得自己的二哥更适合鹰这个称呼。它高高的飞翔在天空上,地上的捕食者,被捕食者,都很难发现它。但它却了解地面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种猎物。鹰不会轻易出击,一旦出击,绝对是一击命中。在这一点上,苏子勖自感不如,二哥的沉稳与隐忍功夫,不是他一年半载就学得会的。苏家兄弟众多,过去的光环,大部分笼罩在大哥苏子祺身上,二哥,是很容易被遗忘的一号人物。被遗忘的,不一定就是最差劲的,至少,苏子勖明白,苏子穆自己也坚信。
“老四,我建议你留在中东。你现在回来,于事无补,我不能保证老头子见到你之后不会发脾气。你不知道,成都那边的审讯结果,对你大大不利,尤其还有物证,你跟希克斯的通话记录。”苏子穆沉重的劝说道。
苏子勖冷笑,“二哥,我要躲在中东不回国的话,那才是真的会遭人诟病,小六这件事,绝对与我没有关系。”
苏子穆苦笑,老四这么坚持,他也不好多说,“回来也好,路上小心,另外,成都那边我先想办法稳住,这一点上,老头子也难得网开一面,说苏家的事自有苏家自己解决。”
“谢谢。”苏子勖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俩字儿。”苏子穆轻声笑道,说罢挂掉了电话。
苏子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之后,狠狠的将手机砸到了墙壁上。“骗子,都他妈的骗子。整残一个,又差点整死一个,现在觉得老子是软柿子了吧?玩,我就陪你们玩下去。”
骂完之后,他又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算是忍字功夫不到家的惩罚。
走到酒橱前,他自己斟了小半杯威士忌,然后踱步到了落地窗前。
至于苏家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他此刻也迷惑。苏子岳?这种可能性最小。苏子祺?废人一个,不足为虑。苏子煜更不用说了,打小就没进老头子法眼。所以,只有一个苏子穆了。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发火的原因。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此时此刻,他心中多了一个敌人。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说实话,对付苏子穆,他胜算不大,尤其是对方沉得住气,根本不会轻易把弱点暴露给对手。
忍,这门学问太深奥了。这是苏子勖此刻最大的体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