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胶着。

小兽心里惴惴不安，一颗心都在师傅身上，也没怎么打量对岸的人。一眼下去，只觉得对岸的两人应该就是书上写着的天作之合，气质一样的温润。

良久，对岸的人终于变了脸色，似乎确认了什么似的。但是又难以置信，说话的语气颤巍巍的，“太子殿下？”

咦？太子？对面的大叔认识她！墨为浓更是一个激灵，忽略了身边人身上同时的一阵震颤。

云焕也缓缓的开了口，语气笃定的许多。“沈子桓？”

听到云焕这样说，对面的人一副被大石头压倒的样子，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泪流满面，连同他身边的温柔阿姨一起，头低低的，眼神却在师傅身上。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臣我，臣我——罪臣我罪该万死啊——”

大叔哭的很伤心，墨为浓却听得很是奇怪，她不是皇太女么？什么时候变成太子了？难道这人喊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

小兽的表情很疑惑，看看对面，再看看师傅，“师傅，你不是叫云焕么？什么时候改名叫太子了？”

云焕的身躯微微一僵，对面的男人也终于抬起了头，好奇的看着云焕怀里的人。

“她是？”中年男子的眼神中有点疑惑，也有点警惕，“太子，她是谁？怎么可以直呼您的名讳？”

“弟子，”言简意赅的回答，话中的回护之意很明显，小兽抬起了下巴，洋洋得意。

云焕思索了下，又补充了句，“也是颜阁老家的孩子。”

男子的表情缓和良多，“原来是恩师的后代。只是，为什么会和殿下在一起？殿下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当年我还以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别说了。”小兽打断男子的沉思。对着云焕说，“师傅不是受了伤么，还是先包扎下好不好？”

“殿下受伤了？”男子大惊失色，连连让路，“寒舍就在附近，陛下不嫌弃，就请屈尊移驾寒舍疗伤，如何？”

就这样，冰山和小兽被带到这个中年大叔沈子桓家中，大叔让自己的妻子带小兽下去休息，小兽不愿意，但是师傅的两道赶人目光一到，小兽还是撅起嘴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洗了个澡，换了身漂亮的衣服，喝了茶，吃了点心，看着温柔阿姨不在，小兽悄悄的溜出去看看师傅。

师傅在的那间屋子点着灯，却门窗紧闭，小兽拿不准该怎么做，只好在门口候着，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呃——哼——”这样扭曲的声音，大叔你不会还在哭吧？爱哭鬼，还没我坚强，我哭的时候，师傅一哄就好了。诶，师傅不会也哄那个人吧？想到自己的福利被夺走，小兽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亮出锋利的小爪子，戳破了窗户纸。

大叔一边哭一边说，“原来如此，殿下福泽深厚，必不会就这样——可惜便宜了墨止那个妖妇——”又是一个恨她娘的臭男人。墨为浓的眼睛瞪了瞪。“爱卿辛苦了，抛弃大好前程，隐居山野。”是师傅的声音。

小兽看见自己的师傅，师傅在床上坐着，换了新衣服，伤口也应该包扎好了。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不过还是那样好看。小兽很自豪。而且因为师傅和那个臭男人的距离超过了二尺远，小兽更加得意的鼻孔朝天。

“殿下的徒弟——”诶，提到她了？小兽一个激灵。

“知道殿下的身份——”那又怎样！小兽怒目。

“无碍，颜颜迷糊，十万个不知道。”连师傅都鄙夷她了，小兽的眼睛顿时暗下来。

“殿下，微臣怎么觉得，颜姑娘似乎有些眼熟，长得好像一个人？”沈子桓似乎在思索。

“颜颜虽然迷糊，但是的确冰雪容貌，美貌女子幼时大抵都是这样的，子桓怕是多想了。”连冰山师傅都说她美，哦也！

“颜颜以后，就拜托子桓了。请视之亲女。”嗯？不对劲。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只是殿下将颜姑娘托付给微臣，殿下准备一个人去哪里？该不会是——殿下，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就这样贸贸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小兽已经红着眼睛，将门打开，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望着屋里的两个大人。

“骗子！”小兽发起火来很有市井泼妇的架势。茶杯，枕头，刷刷刷——云焕不慌不忙，闪闪闪——沈子桓愣住了，怒怒怒——“怎可如此大胆，殿下千金贵体！”话没说完，因为沈子桓没有在太子的眼中发现他所熟悉的那些，怒气，戾气，杀气。那里，只有澄澈一片。

“你说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小兽爬上云焕的衣服，鼻涕眼泪都抹在了上面。

云焕眼底微澜，早就发现了墨为浓在门口，说出要把她丢下，也是故意为之。为的，只是让小兽断了和他一起走的心。小兽果不其然的发火难过了。发火就发火吧，这样能使她明白也好。

墨为浓闹了半天，发现师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当她不存在似的。不由愣住了，心底一抹凉意往上窜着。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沈夫人给抱走了，小兽连哭闹都忘记了，似乎还没从那样平静的面色中恢复过来。

师傅，似乎真的不要她了——

墨为浓躺在大床上，大床很舒适，是这两天做梦都享受不到的。可是这样，却更想念师傅的怀抱。师傅的怀抱，比这大床暖和多了，这床，还硬邦邦的，咯的自己浑身发疼，疼死了！在床上滚了两圈，更觉得难过，一摸脸上，早就是一脸的泪痕。

一晚上翻来覆去，用尽各种办法想要睡着，身体明明疲倦的要死，头也疼的厉害，背后的肌肉更是隐隐约约的酸痛，可是，却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师傅的影子，冰凉的，警惕的，温柔的，还有今晚那不恐怖，却让人有些心灰意冷的平静。

“坏人——”小兽嘟囔了句，抱紧了怀中的被子，脸埋在被子里，眼泪弄湿了一片，“大骗子——”

第二天清晨终于隐隐约约有了睡意，可还是半梦半醒的，耳边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门口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真吵。想要沉沉的睡去补眠，却猛地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她还在睡么？昨晚安稳么？”

是师傅的声音！小兽刹那间惊醒，一颗小心脏跳的飞快，跳下床就扑到门口，偷听他们说话。

“还好，我半夜起了几次，都没听见什么声响，想必是睡着了。”温柔的女声，是沈夫人。

“那就好。”师傅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小兽的心却猛地欢欣起来，师傅还是关心她的，昨晚惹了她，今天还知道问她好不好，哦也。

可是后面一句话，扑面了她心头的火焰，“她以后都会住在这里了，睡得习惯就好。”果然，师傅还是要将她抛下的。骗子，明明说好带她一起走的，明明说什么笨笨的他也很喜欢，都是骗人的！大骗子！长的好看的大骗子！

嘟着嘴，站在门口愣了良久，心里一团闷闷的火无处发，只好用指甲狠狠的划着木门，锋利的小爪子下一道一道的痕迹。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说话声停住了，墨为浓才打开了门，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大骗子，果然已经不在了。

心脏一阵扭曲，想说些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做什么，却不知道步子该往哪里迈。

倒是沈夫人一眼就看见了她，言笑晏晏的朝她走来，笑道，“昨晚睡得好么？”话音落下，就看见颓然的小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脸色青灰的，嘴唇也白的吓人，尤其是两道黑眼圈，像幽灵般的。配上她的白色中衣，硬生生的吓人一跳。

“孩子——”沈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小兽把门一关，一言不发的，躺回到床上去。

这次倒是真真的睡熟了。一晚上的折腾，早上的心灰意冷，把幼小的身体折磨的够呛，所以这次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得很熟，连最爱做的梦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