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云焕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群人。他们,是来抓他的么?墨止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苏醒的消息了?可是就凭这些人,就能伤的了堂堂东宫?真是可笑。目光冷冽似水,足尖轻轻一动,墨为浓从缝隙中看见那些人如潮水般倒下。师傅下手快准狠,那些人都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头似乎都不在脖子上了。似乎是死了?师傅没必要下手那么狠的吧?略微有些害怕,墨为浓远离了云焕两步。
这个时候,墨为浓只听见一声破风的尖锐声响朝她逼近。师傅带着她,一滚,一躲。随即,又有好些箭朝他们射来,各个力道十足,精准无比。偷偷的打量着师傅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沉重了些。
这箭!是宫中暗卫所用!云焕的瞳孔迅速的放大,收缩!而且就是这箭,刚才差点射到他准备拿馒头的小徒弟的手上!为了伤他,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真是可恶!云焕一咬牙,把墨为浓放到安全的位置,拔剑,足尖一点,就要追上那些暗卫。
可是这时,身后突然传出那个小东西的尖叫声。糟了!忘记那个小东西也是罪臣之女,墨止那个妖妇的眼中钉了。墨止要动手,要的,必定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命!
一念至此,云焕心头大惊,也顾不上追那些人,足尖急点,朝那个小家伙那里回去。一支箭,破风而来,她,呆呆的站着,似乎被吓傻了。
云焕把她扑倒在地,紧紧的抱在怀里,随即只觉得肩头一痛,但也顾不上什么,粗略的确认下小家伙没有事情后,用了十分的功力,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马背上,墨为浓被云焕紧紧的揽着,马蹄踏尘,离那个小镇已经过了百里,可云焕还是不敢懈怠,一路上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一直快到天黑,才渐渐的慢下来。
这附近是山区,到处是连绵的高山。云焕咬咬牙,狠狠的给了一鞭子,让那匹马继续朝着前面跑去,而自己抱着小兽,钻进了山,晚上的山路极为难走,山上的荆棘又多,即使墨为浓的脸埋在云焕的怀里,可是身上还是被划了几道小口子,火辣辣的疼。
师傅就这样开着道,应该会更疼吧?而且,师傅还受了伤呢!
“诶呀!”墨为浓轻叫了一声,要从云焕的怀里下来。云焕也微微一惊,以为她伤到了哪里,语气有些含混,“怎么了?”
墨为浓跑到云焕的背后,盯着那支箭。伤口深可入骨,不少皮肉外翻,已经变成了惨白的颜色,血迹早已干涸,但是浓浓的血腥味取之不去。
看着那可怕的伤口,墨为浓扁扁嘴,一阵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眼泪就簌簌的流下。又多,又急,一时间小脸上满是泪痕。
云焕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脸,示意她别难过。
可是她怎么可能不难过,这是师傅为她受的伤啊,“都是我不好——”
云焕看着她自责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皱着眉头,轻声解释,“是我考虑不周,把你丢下才会这样的。”
他越说,墨为浓就越难过,“我是拖油瓶,我知道——”
是的,拖油瓶——从小到大,皇太女一直都不聪明,这事情,整个云浮宫都知道,而她,天天只会笑嘻嘻的皇太女,自己也是知道的。母帝那样的英明神武,而她,从小,身体不太好,不能习武。脑袋也不灵光,背文章从来都背的颠三倒四,不像她的表兄弟姐妹们,各个机智过人。她也有很用功,可是,再用功还是不会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脑子里面一样,她什么都学不会。
要不是母帝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应该会被早早的遗忘掉的吧。或者,更笨的话,会被废掉的吧,会从那些各地的王爷们的孩子们中选一个的吧。
母帝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是,她给只有十岁的她,安排了一门亲事。镇远小侯爷。她不止一次的听见碧色为那个镇远小侯爷哀悼。哀悼他娶了个貌美却无脑的皇太女。
连碧色都这么说,那么她,一定是笨极了吧。
所以,她要离开。云浮需要聪明的女主人,而镇远小侯爷,也值得更好的妻子。随便是谁,只要不是笨笨的她。
可是没想到,她离开了,却连累着师傅受伤。果然,她笨,她是拖油瓶。
听她在那里悲悲戚戚的哭泣,小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还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笨。云焕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似的。想要帮她擦擦眼泪,尊贵的前太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听着她怪自己是拖油瓶的时候,在心底杀了一千遍以前骂她的那些人。
这么小的孩子,从哪里知道的拖油瓶这个词?以前,有哪些人这样尖锐的伤害过她?
杀了,杀了,应该通通的拉出去杀了。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看她后来哭的更凶,那小眼泪,似乎流不完似的。云焕叹了口气,尝试着,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慰,“我没事,不过是小伤而已,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别自责了。”
怎么会和她没关系?
墨为浓抬起头来,小脸已经哭花了,“我笨死了。”
“才不呢。”冰山太子哄人的话,只会这么一句。
良久,才看见小兽哭的没力气了,抹着眼泪盯着他,像是发誓一样,盯着他,“我以后会变聪明的,不会再这样的,我会聪明的。”
小兽断断续续的,反反复复的,都是这么几句话。云焕只觉得,自己的心像块抹布一样,湿湿的,全是水,还被人用力的拧来拧去,一阵一阵的抽搐。看着小兽很是受伤的面庞。
云焕的手,覆上她的面庞,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不必了。笨笨的,也挺好。”
小兽流干了眼泪自然觉得困乏,在师傅肩膀上靠了一会,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之后,又觉得渴了。但是看着云焕那张冰山脸,再看看他背后依旧插着的那支箭,很乖顺的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的咽着口水。
云焕不动声色,继续赶路,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适合再遇一次追兵。可惜小兽咽口水的声音实在太大,云焕追寻着流水的声音走去。
过了一会,小兽猛地发现眼前居然是一条小溪。惊奇的一睁眼,看着师傅,小兽的眼睛亮晶晶的。
云焕却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坐在水边,撕下自己的衣服,做成一条一条的,再打湿一块布。眼睛微微阖上,准备反手拔下背上的那支箭。
看着眼前的景象,小兽瞬间白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帮着师傅,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疼,又不行。正在为难,墨为浓突然看见溪水对面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影子影影绰绰的,吓得她大叫一声“啊!”
云焕也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在惊叫中把箭迅速的拔了下来,顾不上背后的撕裂般的疼痛,一把捞起小兽,冷冷的和对岸的人对峙。
溪水不过一丈,天色又渐亮。云焕眯起眼睛,只看见溪水对岸的是个约三四十岁的妇人,不甚貌美,但是自有一股温柔的态度,一双温润的眼睛,也很是惊异的望着对面的一大一小。
“夫人?”似乎是见妻子久久不归,妇人的丈夫似乎闻讯赶来。
又来人了?是敌是友?云焕的身体更加的紧绷,好看的薄唇眯成一条线。背后的箭拔了之后,鲜血更是流的肆无忌惮,染红了背后的一大块衣物。墨为浓看的心急,眼圈都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只是用小手堵在伤口处,不想让血流出来。却没想到云焕一个激灵,疼的更厉害了,连眼珠子都红了,低低的朝着墨为浓吼着,“别碰!”
怎么?又做错了事情了?师傅的表情似乎很可怕。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小兽在云焕怀里微微震颤着。
吓着她了?云焕心里一动。可惜现在情况未定,不然,是要安慰安慰她的。有些事情她很迟钝,可是有的又很敏感。
这个时候,夫人的丈夫走到溪边,通过妻子的视线,看见了对岸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