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也很是纠结,聪慧的泠州侯大人居然相当的对马吊很不开窍,一路玩,一路输,偏偏还有屡败屡战的美德,一直杀到了今天清晨。他是没睡觉顶这个熊猫眼上了朝,而那个家伙,居然还优哉游哉的去睡觉,说睡醒了再来,不然顶这张这张憔悴的脸对不起皇帝。
云祚叹了口气,认命的准备帮自己的干妹妹请个假,就听得有个高亢的声音如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地叫了起来:“新科武状元,泠州侯宋云进见!”
满朝大臣,外加仿佛漫不经心的墨帝,一起齐刷刷地将能杀人的目光投向殿门口。
有一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在金銮殿门口上,此时此刻迈动脚步,不慌不忙地大摇大摆的走着,然后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大声说:“新科武状元,泠州侯,宋云见驾!”
墨止抬起了眼,云焕绷直了背,云祚擦着汗,悄悄的站了回去。
红衣似火,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白色发簪扎着,清秀的面孔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金色的光芒。
他抬头一笑,大殿里的阳光,似乎更强了些。
热热的,灼伤了殿上的两人。
墨帝保持着沉默,眼神很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不,不是少年。是少女。还是美貌的,潇洒的,聪慧的,少女。
望着她的面容,墨止只觉得一股热流在心中激荡。多少年没见到她了?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很想她,看见她这个样子,她莫名的骄傲。可是,心底又是恨的。
那样风华绝代的容颜和气质——墨止觉得自己濒临爆发了。自几个月前看见云焕之后的第二次爆发。上一次爆发她忍住了,并且把他留在了云浮,死死的咬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今天,也可以。毕竟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脾气还是历练出来了。墨止低低地,微微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缓慢地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对着台阶下那个低垂着头的红色人影说:“平……身。”
台阶下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她。那深黑的眼珠,还有眼底的卧蚕,可爱极了——墨止忽然有点心神恍惚。
就在这时候,金銮殿上,有个旁边一直站着不动的某个人忽然一躬身,说道:“皇上,新科状元头次上殿面君便迟到,更未曾主动请罪,还请陛下发落!”
右丞大人。
百官顿时震动。大家好奇的眼光盯着那位新科武状元,心底纷纷的想着:右丞大人不愧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即使新科状元是自己的学生,也一样毫不留情。有丞相如此,实在是朝廷的大幸啊!
墨止目光一转,心底有些疑惑:云焕,究竟在想些什么?阿浓和他在泠州不是?若不是用阿浓牵制住,怕云焕也不会乖乖留在云浮的。可是——为什么?云焕的心,她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还有阿浓,她的孩子,到底要——她到底要不要继续?
云焕表情严肃,“按照云浮律法,上朝迟到,藐视朝堂,按律,五十军棍。”
大臣们纷纷咂舌,五十军棍下去,半条命就没了呢。
云祚有些愤怒的看着云焕,手握紧拳头。他,难道就那么希望墨为浓死么?绝情也不带这样的。偏偏那个人,还不知死活的缠着他。
心中千回百转,叹了口气,准备出列说小侯爷昨晚借宿镇远侯府,不胜酒力等等不靠谱理由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红衣的人微微一笑,朝着云焕,嘟着嘴巴,像是撒娇一般的说,“右丞大人,能不能换个刑法啊。前段时间我的肩膀受了伤,差点毁了只手。幸而有神医救治,才保住了性命。即使这样,每夜也会时不时的吐血。这样的身子,可禁不住五十军棍啊,你说呢,大人?”
前段时间受的伤——云焕想起那遍地的血,还有那深深的一刀,眸光深邃。抬眼,凌厉的看着她。她笑脸盈盈,但是深黑的眸中,却带着点点伤痛,灼热的。
心中突然被针扎了下似的。云焕的眉毛一跳,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墨止拜了下去,“听皇上裁决。”
墨止的表情玩味,“既然这样,就罚俸一年吧。”
云祚望着墨为浓和云焕之间流转的气场,像是看明白了些什么。
他冷漠,他冰山,如冰原上的狼。她却狡猾,却知道用自己的痛让他痛,她是山间的狐魅。
恰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祚心中低低叹气,心中黯然却又觉得欣慰。
下了朝,右丞大人和新任的兵部侍郎兼新科武状元磨磨蹭蹭走在了最后。
右丞大人眉目肃杀,“离开这儿。”
新科武状元笑的无辜,“为什么?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右丞大人寒冷的如冬天的风,冰凉的伤人心,“不是就好。”
新科状元笑的人比花娇——当然不是看你的,而是来,上了你。
那未完成的大婚,那未完成的三拜天地,那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待来日一一来弥补。
第二天,六部的官员们都早早的来上了班。其早到率若是让墨帝知道了,定会欣慰的泪流满面。
但是——
“我出五百两,一赔十,买小侯爷今天迟到三个时辰!”礼部尚书完全没有平日在朝堂的儒雅和风度,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满面红光,很是兴奋。
“我出八百两,赌小侯爷今天根本不会来上任,据说昨晚泠州侯在镇远侯府打了一晚上的马吊,热闹的声音直到我出门都没有消失呢。我猜他根本不会来的。”兵部侍郎笑的贼兮兮。
“我出一千两,赌他今天不会迟到!”平日在公堂上断案铁面无私,鬼见愁,严峻不输云焕右丞的刑部尚书邢风把一张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很有气势的一声大喊。
其实他心底也觉得那位相当不靠谱的小侯爷今天来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谁叫墨帝封泠州侯宋云做了刑部侍郎,成了他的下属呢?他的下属,自然是要维护的,不过尽管如此,刑部尚书还是对自己的一千两银票心疼的直流泪。
太史令路过,摇头,叹息,掏出纸笔,刷刷写下:神授十七年,泠州侯宋云新官上任,引起朝堂之巨大旋风,一干老臣竞相赌博,实乃云浮之耻也。想泠州侯大人风华绝代如斯,风度翩翩如斯,实乃我等读书人仰慕之人,必不会做出此等迟到旷工有辱身份之事。
写完,从怀里掏出全家的积蓄,淡定的拍在桌子上,以实际行动表示对偶像的支持。
“他疯了吧?”尚书和侍郎们齐刷刷的向太史令大人投以哀悼的目光。
但是——
“诶呀,各位大人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宋云还以为自己来的是最早的呢,没想到各位大人竟然如此兢兢业业,实在是让人感动。来,这是我们泠州特产的枇杷,大人们好好尝尝。”某个人穿着红色的官袍,笑的风度翩翩。不过怀里却很不应景的抱着一堆果子,身上还插着几片树叶,笑的格外淳朴。
“还有半个时辰才上班吧?”尚书们的表情石化了,刑部尚书感动的老泪纵横,太史令大人一手抱着银子,一手拿着纸笔在史书上面狂写。
小兽笑眯眯的分发枇杷。大人们手脚僵硬的拿着。
“难道不好吃么?”小兽看着大人们痛不欲生的表情,疑惑的眨眨大眼睛。
“好吃是好吃。”礼部尚书咬了一口枇杷,枇杷汁夹杂着眼泪落在花白的胡子上,“就是太贵了~”
小兽疑惑的瞪着礼部尚书,再看看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银票,随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大人,就知道你为官清廉,绝对不接受同僚的礼物,哪怕是小小的枇杷。不过你没必要给我这么多银子的。五千两太多了,我拿一半就可以啦。”笑眯眯的抽掉银票,放在自己口袋里,小兽笑的很得意。自己第一天上任就如此的成功,一点枇杷就笼络了人心,还顺便弄到了今晚的赌资,云浮绝对是自己的风水宝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