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的时候，她六岁，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他十六岁，是个俊秀的怪脾气的少年，不得女皇的宠，却跟在皇太女后面，像个保姆一般。

其实很多时候，她看着他的脸，都想喊一声——爹爹，或者是哥哥。她的幼时，因为他而完整。

如今，她十八，嫁为人妇，在尘世情海浮浮沉沉。他二十八，成了大理寺卿，她却再也看不懂他了。她其实并不想这样做，但是——人世间并非非黑即白，很多的事情说也不说清，但是他如果这样做了，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

小兽心里叹了一口气，心念千回百转，看着外面的人，拉过云焕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师傅，狠狠的虐我，狠狠的，不要怕伤着我。”

云焕猛地一惊，诧异的看着她，却在她的眼神中刹那间明白了一切，心领神会。

她终于是闷哼出声，声音低沉带着哭腔，“求你了，师傅，求你了，别——”汗水沿着额角滑下，心脏鼓动得要爆裂掉了。

门外的人听见里间的声音，手微微的一顿，带着某些不确定，“皇太女，你，怎么了？”

痛极了，她发狠地咬他肩膀，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牙印，咬着牙抽泣起来。“我恨你，你不爱我，还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你只是把我当成墨莞颜的替代品而已。”

“就是把你当做替代品又如何！你不过是墨止那个奸妇的女儿，她死了你便再也没有依靠，你还指望我如同以前那般待你？墨为浓，你想的太好了，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声音恶狠狠的，脸上却半点的凶恶都没有，嘴角还带着一种想要笑场的微笑，却被她的小手捂住。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黑暗，这样的演戏，有种别样的刺激。

这已经不是在演戏了，她能够听见门外的碧色离去的声音，戏已经不需再演。接下来，就看那些人的举动了。是念着旧情，还是孤注一掷，选择权不在她的手上。

良久之后，大殿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几乎是立刻停顿了，而后才慢慢地恢复了跳动。他拔开她汗湿的头发，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还好么？刚才的话都是说的演戏的，不要放在心上。”

小兽想到刚才的事情，羞愤欲死，捂着脸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云焕低下头来看着他。“你我心中都有了答案，不是么？”

“交给我处理吧，这毕竟，都是我的事情。”小兽想了想，靠在他身上喘着气。

“好。”他答应她。疼爱的摸摸她的头，眼底一道暗光闪过——事实，看起来不远了。

两个人穿好了衣服，云焕回头看着小兽，“你确定不要我陪你？”小兽摇摇头，无力的坐在地上，靠在床榻，“我想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万事小心。”云焕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恋恋不舍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小兽等的都快要睡着了，那个人才来。跪在她的面前，手指拂开她凌乱的头发，眼光怜惜的看着她满身的伤痕，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杀了他！”

“啧啧君——”小兽睁开眼睛，一副才睡醒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人，唤出熟悉的称呼来。

啧啧君，啧啧君。说话总是带着啧啧两个字，长的貌美艳丽，却总是那么欠扁，整个云浮宫里面唯一一个敢开皇太女玩笑，关键时候却总是挺着她的，啧啧君。“你怎么在这里？”小兽瞪着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碧色看着小兽红红的眼圈，手微微握紧，“他伤了你？他竟敢伤你？”

小兽心中一暖，但是想到那些，不由的心又冷了下去，装作伤心委屈的样子低下了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碧色的脸色暗沉，看着小兽委屈的模样，眼神冷冷，“皇太女，我送你回泠州，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兽微微睁大眼睛，两滴泪水滴了下来，“他，怕是不让我走的。他现在的力量比皇帝还要大，我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呢？”

碧色宽慰的一笑，“这个不是问题，皇太女，给我一刻钟时间，你收拾一下，我连夜送你出去。你若是想要那个人的命为你母帝报仇，我也一定会帮你做到。”

小兽的眸子猛地一缩，面色不动声色，心中却闪过万千个念头。大理寺卿而已，哪里有本事和右丞对抗？母帝对外都称是暴病身亡，他又从哪里知道是云焕对母帝下的手？啧啧君，你实在是让我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一刻钟后，小兽躺在车里面，车子一路顺利的离开宫城，再走出云浮城门，顺利的有些可怕。小兽静静的躺在车子里面，望着云浮城郊的景色，面色如凉水。碧色，果真不一般呢？

正在想着，突然门口的马夫低低的痛呼了一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胸口上插着一支箭。碧色派着保护她的两个人骑在马上，警惕的拔出剑四处张望。但是那射箭的人技术极高，箭法极准，速度又快，任凭外面的那两个人如何防备，还是被箭射入胸口，倒了下来。小兽坐在车里面，表情波澜不惊，心底却是冰凉。真的，要杀她么？这么多年的情谊，竟然——

车外，已经一个人也没有，黎明前的官道上，也不会有人。马车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剑，冷冷的看着她。小兽抬起头，略微有点惊讶的看着来人，“竟然是你？你居然亲自来了？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过，跑来杀人，真没意思。”

墨嫣然冷冷一笑，“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而且，如果让别人杀了你，我不会有那种快感，所以我来了。”

她的剑锋，对着她的咽喉，只要轻轻的向前一送，一切都会完结。小兽看着眼前的墨嫣然，咬了咬牙齿。真是失算，以为来杀她的是另外一个人，还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么疯狂的女人，她的剑对着自己，自己的在这狭小的马车里绝对躲不开。难道，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来。

墨嫣然看见她这样，笑的不由的更加得意，“墨为浓，没想到你还有今天。今天，你终于输给我了，我终于可以把多年的怨气发出来了。当年，你母帝因为我长得和你像，强行把我从我母亲那里带走，然后整整八年，都没有见到她。两年前我派人出宫打听，才知道，她早在我被带走的那一天，因为怕这事情败露，被你的母帝给杀了。我恨，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的敌人是皇帝，是天！你母帝这么多年来严格的要求我，我每天都在拼命的学习，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登上大宝，替我母亲报仇。可惜啊，你母帝的心里还是只有你，你一回来，她立马准备把位子传给你。而我，又要像一件垃圾一般的，被扔掉了。你说，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我一直想着要杀了你，杀了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今天给了我机会。你说，如果你死了，你师傅，你母帝，都会为你难过的吧？”

“可是，如果你死了，不会有人替你难过的吧？”身后一个声音凉凉的响起。墨嫣然浑身一惊，诧异的回头望去，难以置信的喊道，“帝师——你为何在这里？”

带着面具的男子冷冷一笑，向她伸出手来，“拔剑给我。”

墨嫣然一怔，乖顺的把剑递给他，“帝师，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打乱你的计划的。”

带着面具的男子摇摇头，笑道。“嫣然，没有计划了，再也没有了，一切都到此为止吧。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无辜的人。嫣然，你的使命结束了。”说完，拿起那把剑，细细的看了一眼，反手刺入她的胸膛，“你来为此画个句号吧。”

墨嫣然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的那把剑，嘴角溢出几丝鲜血，眼神凄凉无奈，“帝师，为什么？”

面具男子摇摇头，从她胸口拔出剑来，看着她胸口的鲜血大量的冒出来，带走她鲜活的生命，语气森然，“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你自然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