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兽摇摇头，刚想说其实云焕和她不过是做戏而已，就看见墨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抽出那把剑，刺进了碧色的胸膛，血光四溅。她笑的疯狂，“帝师，我爱你，可以为你做一切的事情！你却这样对我，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一起去死吧！”
那把剑，直直的插向了碧色的胸口，尖锐的剑锋混合着嫣红的鲜血，在黎明前的昏暗日光下，闪耀着幽暗的光芒。那把剑被墨嫣然拔出，和墨嫣然一起倒在了地上，墨嫣然直直的望着碧色，嘴角溢出几丝鲜血，笑的凄凉，“帝师，帝师，帝师——我也是你的徒弟，我也是那样的爱着你，心甘情愿的为你做那些事情，只怕做的不够多，爱的不够深，你为什么就不能够爱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云焕一般，爱我一点点？”
碧色捂着胸口，缓缓跪在了马车上，鲜血从五指间汹涌的溢出来，压不住。他望着地上的墨嫣然，眼眸暗沉，“嫣然，我对不起你。你这辈子，爱错了人，我非良人。”
墨嫣然的眼角落下两滴泪珠，凄凉的一笑，“帝师，难道你这辈子就没有爱过我？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只是为你一个人而活着，为你做那么多的事情，只怕做得不够多，爱你爱的不够深，可是，你怎们能这样子对我？即使是云焕，那样冷心冷情的人，对待自己的徒弟，也如珠似宝，真爱无比。帝师，你心底就没有一点点的我吗？”
碧色微微怔住，回之一笑。其实不是没有感情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见到她，不过十岁的女孩子，瘦弱的简直一阵风就可以刮走了，但是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倔强，满含着仇恨和力量，在见到那双眼睛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她将会是他最好的复仇工具。后来，他收了她做弟子，教她读书，教她练习箭法，教她练剑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装作很自然的悄悄靠在他的怀里，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少女特有的心思和娇羞，他看在眼底，心底却是偷偷的笑，笑她的幼稚和可爱，也在叹息，这样可爱的人，终究会被他毁掉。后来，他展开了自己的计划，她就跟在他的计划之下，一点点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却一点也不怕，只是笑着问自己：“帝师，我做的好不好？你喜欢么？”他看着她，只能是叹息。
他似乎是做错了，将这个无辜的孩子带入这样可怕的计划之中，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毁灭，给她飘渺虚无的希望，却一点点的打破，直到今天，他亲手毁灭了她。
其实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在仇恨的面前，太薄弱，脆弱的不堪一提。碧色虚弱的看了眼地上的女子，笑笑，“不是不爱，而是不够爱。”
墨嫣然的眼睛里面涌出一丝亮光，嘴角也露出一丝欢欣的微笑，“是么？不是不爱，而是爱的不够。那么，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爱着我的吧？太好了，帝师。帝师，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求你爱我比这辈子多一点，然后再下辈子，再多一点，就这样，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像我爱你那般的爱我的吧？”
碧色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墨嫣然的嘴角涌出一丝鲜血，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笑的像个孩子。良久，她的眸子终于涣散下去，轻轻的阖上眼睛。这一次，她不会再醒来，也再也醒不来了。
看着死去的墨嫣然，小兽的心底微微刺痛。其实她也是可怜的人，为了爱孤注一掷，但是终究是走错了路，再也难回头。墨家的女人，总是这样的悲剧命运，因为爱而疯狂，而毁灭。有句话说得好，“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么说，自己和师傅，还算是幸运的了，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做了一件对的事情，真好。
靠在马车壁上的碧色轻轻的叹了口气，微微咳嗽一声，鲜血顺着气管上涌，顺着嘴角涌了出来，沾满了洁白的面颊和衣物。“啧啧君，碧色，小叔叔——”小兽惊叫一声，扑过去跪在碧色边上，焦急的看着他身上硕大的伤口，眼泪都要急的流出来，“啧啧君，你撑着，我带你回云浮找太医，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撑着啊。”
“吟惜，山庄对抗朝廷，就如蚂蚁撼树。”情之微微一笑，竟那般凄厉绝美。这个少年，不出几年，定能拥有无牙那般的绝世之姿。
“别了，皇太女，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还不清楚么？这样的伤势，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救不回来我了。乖，别哭啊。”碧色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柔声道，“对不起，答应了要把你好好的送回泠州的，没有做到，真是对不起你了——”
碧色的眼睛阖上，小兽只觉得身上一重，碧色竟斜斜地向她倒了过来。“啊——小叔叔！”小兽脑中忽然“轰”了一声，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叫声，被碧色带到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抱住他。嫣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衬得那张无风微波的脸庞更加苍白。
小兽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浑身血液都呼啸起来，五脏六肺像受了挤压，拼命想吐，头一阵阵发晕，四肢也冰冷到麻木……她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低低地呜咽，痛到极致，喉间已然发不出声音。“小叔叔，啧啧君，求你了，你别出事，你是我最后的一个亲人了，你走了，我就一个家人也没了。”碧色半睁开眼，最后一次望着她，那般不舍，那般眷恋，直到眼神开始涣散……
“皇太女，对不起，不能陪你去泠州了，以后云焕那个混蛋如果继续欺负你的话，我也不能帮你杀了他了……乖孩子，以后的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原谅我，好不好？”他气若游丝地说。
“啧啧君你这个傻子！我和云焕那是演戏的，我们根本没吵架，我们那样子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而已。”小兽紧紧抱住他，低下头贴着他的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这样，真是狡猾的孩子，这样欺骗我。”碧色的声音轻得她几乎听不见，“不过这样很好，你终于长大了，我不用替你操心了，不过如果以后云焕若是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就带着烤鸡翅去我的坟头上找我，我会变成厉鬼来找他算账的，我对他说，我们家皇太女又聪明又可爱，多少人想和她在一起，都没有这样的福分，你居然这样不珍惜！混蛋，要么和她在一起，要么就让你和我在一起，你选一个……”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能贫？”小兽的心底难过的要死，却又忍不住被他逗的笑起来，心里一阵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乖孩子，你笑起来真好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温暖……”碧色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微微一笑，若是在她的怀里死去，便是来世，也会记得这样的温暖。人的一生有多长？很长很长么？
可惜，他的这生，就到这里了。不过幸好，身边还有个这样的她。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她，其实他也很喜欢她。
“真希望我下辈子，会有那个人一般的福分——”碧色微微的一笑，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指节敲击在木板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随即，再无声响。
没有人再说话，小兽一滴一滴的落着泪，将碧色抱的紧紧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无论她如何用力抱紧他，都是枉然，那个笑起来像妖精。说话永远是那么恶毒但是对她却那么好的啧啧君，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她，他的嘴唇再也不能调侃她了。一切，都已结束，终成往事。
“帝姬，别这样了，以后和夫家在一起的时候，莫要那般顽皮，不然，会不得宠爱的。”
“帝姬，我新买的书哦，品花宝鉴，书本中的精华，看透了这本书，你的人生从此就完满了。”
“帝姬，晚上不要出门哦，最近云浮在闹狐狸精呢，会把小女孩子捉了去，吸干精气的哦。”
“什么叫做精气啊——帝姬你还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手把手教你也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