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兽笑的甜美,“我这几个月也很想念师傅啊,真是的,这么小气。我们两个也算是扯平了啊,所以以后不准生我的气。”
云焕摇摇头,有些无奈,“哪里会生你的气,你简直是我的天敌,从小到大,那么会惹事,我何曾骂过你?”
小兽惊叫了起来,“谁说没有,那个时候我读不好书,师傅每次都让我半夜去你那里背书,背不出来就不许吃饭,结果差点没把我饿死。我生日的时候去救紫菀,受了伤在青楼里面被人欺负,结果师傅你也不出来,默默看着我被人欺负。还有那次,我替端木凤巢出头,结果师傅你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让我罚跪呢,这还不算是责罚?”
云焕无奈的挑了挑眉头,“让你半夜过来背书,是不让你和我舅舅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搅合在一起,不然的话迟早会被他教坏。紫菀那次,知道你去了青楼,师傅差点没被你气死,至于端木凤巢么,要是当初不救他就好了,狼心狗肺,要知道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泠州。”
小兽笑眯眯的笑道,“师傅,你真坏。”
云焕笑着摇摇头,心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安定下来。那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还有纤细的身材——诶?云焕的眸子刹那间有些凝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良久,才措辞委婉的问道,“颜颜,孩子呢?”
小兽的表情有了微微的一丝迟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焕似乎是明白了,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然挤出笑容安抚她,“颜颜,没事,孩子没了就没了,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好的了。”
小兽挤出一丝笑容,捶捶他的胸膛,笑道,“说什么,孩子很安全,一男一女,是双胞胎哦,而且很健康呢。”
云焕只觉得心里有了片刻的空白,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所替代,“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生的,怎么也不告诉我?”
小兽咬咬嘴唇,似乎在斟酌,“就是不久前,嗯,刚刚的时期。啊,不说这个了,给孩子娶个名字吧。”
云焕点头笑笑,“也是,什么名字好呢?”
小兽想了想,说,“我特别喜欢中州有个诗人写的文章,他说‘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说的是隐居的美好生活。我们不是打算回泠州么,我就觉得这句话很适合我们,而且这开头还有个云字呢。这样吧,一个叫云出岫,一个叫云知还,好不好?”
云焕想了想,搂住她在怀中,“很好听,就随你吧。”
小兽靠在师傅怀里,语气轻轻,“真好,师傅,能够陪着你八年。你当时也想不到,在太庙随手捡到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会跟在你身后,纷纷扰扰,一直到了今天吧。起码我是没有想到的,当时只觉得师傅长的好看,跟着你肯定有肉吃,然后就缠着缠着缠着,一辈子就这么来了。”
云焕也颇为感触的点点头,“嗯,我也没想到,不过能够遇到你,是我云焕的幸运。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去泠州,还会更好,是不是?”
小兽的鼻子一酸,一颗眼泪差点要掉下来。连忙忍了回去,笑笑,“也是啊。以后师傅你要把儿子教的和你一样,女儿教的,嗯,别像我。虽然我一直很讨厌那个诸葛笑笑,但是我还是要把女儿教成那样子的淑女。好不好?”
云焕笑了笑,声音温柔,“自然好。不过我们的孩子,怎么样都会很优秀的,不是么?”
“是的。”小兽笑着点点头,眼神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色渐渐的亮起来了,公鸡也开始第一次的打鸣了。小兽在云焕怀里微微的瑟缩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师傅,好好的养着两个孩子好不好?”
云焕笑着应承她,“好。”
“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好不好?”
“会的。”
“不要难过,永远向前看,好不好?”
“你到底说什么呢,奇奇怪怪的。怎么了?”
小兽挣脱云焕的怀抱,站起身来,眼圈微红的看着他,“师傅,我舍不得你,但是你要记得我爱你,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云焕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的不安,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刚被下药的那个时候,昏昏沉沉的,连说话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颜颜——”他向她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他也爱她。
但是,他的手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仿佛虚幻。
她的身体越发的透明,天边的第一缕光线,似乎能穿过她的身体,射到他的脸上。她的身影影影绰绰,轻轻地向后退,退到门边上。眼睛却还很留恋般的盯着他,似乎舍不得离去。
云焕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猛地坐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颜颜——”
她的眼泪终于是坠落了下来,对他露出一丝微笑。如同烟雾一般的消失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再也不见。
太阳升起来了,给初春的云浮城带来一丝暖意。云焕却整整的呆在那里,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心里的寒意一点一点的升起来。昨天晚上出现在他房间里和他相会的是什么?如雾般飘散,眼神和语气是那样的不舍,一字字一句句的叮嘱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又停留不住。是颜颜的——魂魄么?
不可能,如果是颜颜的魂魄与他相会的话。那颜颜本人呢?不会的,云焕捂住心口,只觉得平日里匀速跳动,即使是风浪之前也安安稳稳的那颗心,似乎不能跳了,痛彻心扉。“不会的,不会。”云焕的嘴唇微微发白,决然的站了起来,“我要回宫。”
刚打开门,就看见宋擎苍在门口站着,衣角早就被露水打湿,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看见云焕面色苍白的出来,宋擎苍即使是活了六十多年,什么样子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但是看见云焕这样再加上昨晚的事情,眼圈不由的又红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大侄子,我们回宫看看你的孩子吧。”
云浮宫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是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却都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似的,云焕跟在宋擎苍后面走在路上,身子虽然在飞快的走动,但是似乎是出了神,灵魂早就随着今早那一抹云烟般的散去,化为乌有。脚步越来越快,心却越来越凉。走到那人平日住的寝宫面前,看着穿着龙袍的云祚失神的不顾体统的蹲在门口,看着平日如女神般不苟言笑的清骨风眼角挂着的泪痕。一颗心,低到了谷底,被砸的万劫不复。
身子似乎支撑不住的晃动了下,宋擎苍连忙扶住他,喊道,“大侄子,节哀顺变。”宋擎苍的手握住云焕的手腕,只觉得那肌肤没有常人的热度,宛若是在海里面浸泡了千百年的冰山,彻骨的寒冷。
云焕嘴唇嗡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力气说出来,目光紧紧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想要进去,又不敢进去。清骨风走在云焕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雅禁对不起你。你也别难过了,你要是难过的话,颜颜在天之灵也不会好过的。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够不必为她担心,不要看着她这样狼狈,忘记她好好的过以后的生活。”
云焕把清骨风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语气彻骨寒凉,“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骨风语气也满是哀伤,“昨晚。”
昨晚?昨晚她走之前还特地来看他了么?怪不得对他说那样的话,语气那样的哀伤,仿佛是交待后事一般。果真是后事!
“我要去见她——”云焕喃喃道。
“恐怕不行。”清骨风敛起眉目,眼角带着一丝疑惑,“她不见了,就像一道光似的,消失了”
“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么?”云焕的身子摇了一摇,眼前一黑,一口血从嘴中涌出,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亮的。那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刺得他眼皮生痛,但却不想动。她走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