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仁花也高兴得举起杯来说,这才是我们青年人的世界!对于她这个大专生来说,心里有愧,自己学了许多东西,当初往下分配觉得委屈了才学,搞了几年团的工作,又觉得狗吃刺猬——无从下口,大量的青年工作不知该咋做,她感觉到困难就是东三个、西两个,没法收留。今天听了江卜拉的介绍,觉得自己是没寻见方法,没找对窍门儿,自己下来不是屈了才,而是有水流不到地里去。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很好的动脑筋,江卜拉想出来的问题自己也能想出来,可就是没想出来。她多喝了几杯,发了一顿感慨。当她听了江卜拉讲到信息科学这一段,她感到太深奥了,自己虽然是个大专生,觉得懂得东西太少了,她举起酒杯和江卜拉碰杯,她说,江卜拉,你太聪明了,我得拜你为师。江卜拉忙说,不敢,不敢,我们之间只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负,没有你师我徒之说,你要那么说,我就太不自在了。我们之间,最好不要划等排位,都是弟兄、都是姐妹多好。蒙更花也说,江卜拉说得对,我们都是朋友兄妹,在一个目标上奔赴的一代人。为这句话,大伙共同干了这一杯。
饮下杯酒之后,莎仁花又捡起话题。她说,江卜拉,你在城市也呆过,而后到草原来,你说说,城市与草原,人们更中意哪里?
江卜拉说,这就得因人而论,一概的说哪里好我觉得不恰当。这首先要看哪里更适合自己的生存与发展。对于每个人来说,生存是第一需要。有些年轻人,不愿意在农村、在草原,一心想往城市跑,结果跑去了后悔,那里不适合自己生存,更不要说发展了。因为城市人才集聚,要求于人的素质要高。草原人闯城市,总要有点特殊本领,会放羊、会种地在那里用不上,没有一技之长不好混。但是,有一点是值得重视的,如果有点本领的乡下人闯进了城市,立足之后,他们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城市人,他们的吃苦精神,对于各种环境的适应和生存竞争力极强,这是享乐惯优越条件的城里人远远不及的。要知道,城市也不是城里人的天然领地。世界上还是先有乡村,后才有城市的,城市是乡村人建造的,而后,他们慢慢变成了城市人。城市和乡村人的分家,就是文化和经济两条杠杆相碰相融。乡村人的文化素质提高了,经济发达了,两条杠杆就成了桥梁。
人类生存是第一要义,要发展是生存条件之外最基本的需求。一个健全的人,都会有欲望的。没有发展欲望,光为了生存,那是低级动物的满足。牛吃饱了卧在那里反刍,饿了再去吃,使役是人类迫使下的行为。城市这方沃土,给人们提供了发展的条件和机会。无论读书、做工、科研都有很好的条件,草原与农村,相比之下就差多了。因此,有些竞争力强的人,他们就会跑到那里去发展,虽然他们还恋着家乡,因为家乡没有适合他们发展的条件,他们不想离开发展好的地方回到家乡。城市因为文化、交通信息与工业化程度高,东方的文明与历史的神经纤维都汇集在那里,一些向往高的志士,他们都会往那里汇聚,中国汇聚到一定程度,感到不满足了,可从亚洲奔流到了欧洲,从地下飞往天上发展,永无止境。
莎仁花激动得神经纤维快要绷断了,她挨他坐着,情不自禁地搂着他往怀里揽。蒙更花笑着,大伙怔怔地看着。有个叫杨登的小青年说,江哥哥,城市是好,可我们牧区怎么办?江卜拉说,前边我说过了,一个人首先要看哪里更适合自己的生存,没有生存,一切便无从谈起。第一是看生存,第二还要看哪里更能满足自己感情交流的需要。
人是感情动物,感情体现了高级动物。低级动物没有人类这样丰富的感情。人的感情是最隐秘,最个性化……
“隐秘的感情今天也暴露了,个性化出头了。”蒙更花插话逗莎仁花。莎仁花说:
“该暴露的时候就隐不了,不暴露受不了,我忍不住了!”她借着酒劲吻江卜拉。
“哈哈……”
一阵大笑之后,把人们过于集中的神经松弛了一下。江卜拉说,感情是个性化的,也是社会化的,大家都愿意互相交流感情,这是人性所决定的。城市是物质的东西厚,感情的东西薄,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着感情的荒漠。城里的广场太大,家庭太小,人们在钢筋混凝板块里挟着,视野越来越窄,圈子越来越小,一楼数百人,陌路不相认,对门多少年,不知名和姓。我们草原,十里相友,百里相认,大伙都愿饮一碗感情的醇酒。除了人际关系,人还与自然交流。城里的摩天楼,脚下的水泥路,都是没有活性的,呆板的,冷漠的。人造的世界是令人压抑的,可这自然界永远是使人畅快的。
所以,即使是城市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到老也难忘故土观念。有的人还说。树高干丈,叶落归根。城市,是他们旅途的驿站,故土才是他们心理上的归宿。草原在不失淳朴天然情趣的前提下,发展了文化、经济那就优越于城市了。
酒越喝越热,话越说越多,情越来越深。
一些从来没有说话的也“撬开了”咀巴,都在争着发表议论,那种热烈劲儿,就像举行婚礼一样。原来想,谈上一两个小时就开娱乐晚会,不想。人们的情绪一高涨起来,话匣子打开关不住丁,趁人们抢着说话的当儿,蒙更花一个劲的往江卜拉奶茶碗里削肉,让他多吃少喝,生怕众人碰杯让他喝多了,坐在跟前,成厂一位保护神了。
要是往日,一伙人聚在一起,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了,可是今天的酒并没少喝,没有一个喝多的,大家都思路清楚,语言表达准确,显得都有点水平,其中有一个爱说粗话的小伙子,也变得文明多了,团委书记觉得,青年人的文明应该从知识的土地上结出。
酒喝得差不多了,敖登和吉木斯给煮起了饺子。吃饺子时堵了一会咀,吃罢饺子放下碗,谈话又开始了,一直谈到下半夜,大伙无半点睡意。从集体谈,变成了三三、两两个别谈,互相交流看法,各自谈论自己的想法,莎仁花和蒙更花,同江卜拉具体谈了组建“马背知识摇篮”的方案,正式邀请他为第一个“马背知识摇篮”的辅导员,江卜拉痛快地得答应了,他出于感激他们的深情厚意,也为了传播科学知识,愿意尽这点义务。
黎明快进来的时候,大伙互相依着靠着打了个盹,蒙更花和莎仁花把江卜拉夹在中间。刚躺下他觉得有些拘谨。当他走入梦乡时,他完全放松了。早晨醒来时,发现蒙更花的半截胳膊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敢猛然扒下,害怕推醒了人家不好意思,可是,不推吧又怕别人醒来看见说闲话。他觉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顿时感觉到压在身上的不是半截胳膊一条腿,而是半截方木,他没有办法,只好装睡,但是心里又不踏实。可当他睁开眼看其他人时,都不那么规矩,横三顺四,互相放胳膊搭腿的有的是,这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不一会,蒙更花也醒来了,她挪下胳膊说,睡得太香啦。说着吻了吻江卜拉先下了地生火熬茶去了。茶滚了之后,她把大伙喊起来喝早茶。喝罢茶,别人都散去了,蒙更花和江卜拉去席勒大队拉蒙古包。去的时候,蒙更花和江卜拉合骑了一匹马,到了大队她就坐拖拉机去江卜拉那里,扎好房子后打算再坐拖拉机回来。
江卜拉骑在前面,蒙更花骑在后面,她紧搂着他的后腰往前走。插荒踏雪,蒙更花还要指路,所以两个人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每当江卜拉回头与蒙更花对话时,两个人几乎是脸对脸,鼻尖碰鼻尖了。这一天,天气晴好,虽有一点小风雪原上只有这一对青年男女走着,异性的相吸,碰鼻的对话,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江卜拉觉得,两条胳膊搂得他越来越紧了。有时觉得她的脸不时地在自己的背心里蹭,他觉得不知是痒痒还是温热,浑身有些传热的感觉。
蒙更花和江卜拉到了大队,蒙古包已经给装上了拖拉机,她们稍稍呆了一下,大队妇联干部要留她们喝午茶,她们怕迟了,很快就走开了。江卜拉骑着马,蒙更花坐上拖拉机,卷起雪雾驰向江卜拉住地。
选了一块地,扎起了蒙古包,江卜拉在新居——雪白的蒙古包里招待了蒙更花和两个拖拉机手。开拖拉机的是两个新手,中途出了毛病自己找不见,江卜拉对于汽车、摩托都有研究,他骑马赶上来一看就知道毛病在那儿。他上去几下给修好了,所以,拖拉机手也很高兴。
房子扎好了,饭也吃罢了,到了告别的时候了,两个拖拉机手出去着车,江卜拉紧紧地握着蒙更花的手说:
“你辛苦啦,”
“我愿意,”蒙更花甜甜地笑着。
“感谢你对我的关照,感谢你给了我温暖。”江卜拉深情地抖动着紧握的双手。蒙更花说:“我要走啦,吻吻我吧,”说罢她闭上了眼睛,江卜拉轻轻地吻了她,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告别了。
晚上,江卜拉坐在温暖如春的蒙古包里,点起了狼油灯,再次检起中断了的太阳能设备装置的研究,他想着在这里,一定要完成太阳能电灯代替荒原点了很久的狼油灯。
又一个礼拜六的上午,江卜拉喝过早茶去到江格尔的住地,他说:
“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家——一顶崭新的蒙古包,我来请你们全家到我新居做客。”
“那太好了,我们去庆贺一下。”
严静桑安顿好了一切,换上新衣要出发了,江卜拉从被子垛上找出了小金巴的书包,严静桑问他干什么,他说,去了今天就别回来了,后天早晨从我那里送金巴上学。江格尔说,那也好。严静桑说,那就你们先去,我去叫蒙更花来,我们一块高兴高兴。江卜拉说,还是嫂子想的周到,那我就拜托了,应该我去请才对。严静桑说,我也是以你的名义请呀,因为是到你家。江格尔说,不用你安顿,你嫂子懂。
蒙更花听说江卜拉请她,她当然非常高兴了,她换了几次新装,严静桑说,好啦,又不是去做新娘,换了一件又一件,够漂亮的了。江卜拉是一个光棍人,别引逗得生了病吧。蒙更花笑了,到人家家作客,还是庄重一点好。蒙更花换好了衣服,两个人出发了。
蒙更花和严静桑到了房子前,江卜拉、江格尔和小金巴一齐出来迎接。严静桑说,你看都是出来迎接你的。蒙更花笑笑说,感谢二位的迎接。说着,上去抱起了小金巴亲了亲。
男三女二,大小一家,这一天热闹极啦,江格尔拉起了马头琴,严静桑,蒙更花、江卜拉唱了最拿手的歌,古老的、现代的,爱情的,婚礼的,一家人陶醉在欢乐幸福之中。
红火热闹了一天半夜,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甜蜜地睡在了一起,虽然都那么甜蜜幸福,但是谁也没有超越了友爱和不规的浅沟,一种兄妹的爱,姐妹的情表现得更为突出。因为这是有文化、有素养的一代人、情感的外露,始终是花香鸟语,不是屎克郎滚粪。这些人的友谊是建立在文明与进步的基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