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踏出路别人会把你挤走 2
作者:张永昌:张翔麟      更新:2019-10-11 10:08      字数:3583

这是第一次满足后的一次无聊尝试了。他在下,她在上,吻合着,她停在上面久久不动,她扬起头来好像欣赏一幅人物油画似地欣赏着他,突然像在骑着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奔跑颠狂起来,觉得前面有悬崖,她喊了声“我要沉下去了……”紧紧地搂着他,把江卜拉翻在上头,要他快上劲儿……

两个人满足之后她要走了。他牵马送她一段,把她扶上马,她探下身子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她说了声,祝你幸福。而后催马离去了。江卜拉站在高坡上一直望着她,值到她溶进晚霞里,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他才返回来收留马群。

夜里,他做梦了,梦见她又来了,骑着马邀他两个到山里去。一声马嘶把他唤回到梦里之外,他醒了,一会又睡着了。当他第二次走入梦乡时,梦见了严静桑。他惊喜地问她,你没走?她说,我不想回去,这里有你,我走不了。他说那我江哥呢,他怎么没来……?他带着疑问醒了,他觉得梦太短了,好梦不嫌夜长,夜短也短了好梦。他感到这两个女人已深深地留在了自己的思维中,出现在深夜的梦境里。

秋天的好梦过去了,现在只有白色的梦和灰色的梦了。黑夜睡在蒙古包里,前半夜有火温还好,后半夜的寒风从蒙古包最细小的缝隙中吹进来,脸上像一股一股的浇冷水,铁被如冰,使血液都凝固了。江卜拉被冻醒之后,他又起来生着了火。世界还是一物降一物,火一着起来,寒气马上逃遁了。他走出蒙古包,看到那些膘好的马不惧寒冷,挺立于雪原上一动不动,膘差的马站在避风处嗦嗦发抖。江卜拉想到,赶快得搬家,不到个好草的地方,马膘很快就会落下。气候一天比一天冷了,吃不好落膘更快,不能再等了。他想,指挥部应当当机立断,报告送上这么多天了还不来人?

喝过早茶,他又无奈地赶着马群上山了。好几个马倌来问他怎么办?他说,逃呗,风雪一逼就逃,不逃不行了。马倌问他,想往哪儿逃?他说,哈拉乌勒,有些马倌谈虎变色了。一个马倌说,哈拉乌勒是座大黑山,那山黑着脸太可怕了,山大又陡,沟深万丈,在那里放马没有不出事的,你敢去吗?他说,好去的地方哪有好草?没好草去了干啥?草好山险,可是,世界上好的东西都是来之不易的,易得的东西不会好的,不伸高手摘不上仙果,许多奇迹都是用生命与血汗创出来的。

敢于冒险的琢磨着跟江卜拉去,不敢冒险的,只好在没草的地方磨。

苦熬的一天又过去了。

晚归途中望见指挥部的汽车来了,他高兴地迎上去,车里的人跳下来:

“江卜拉,你好啊……”

“啊,巴雅尔,喜子,你们两个,二位都好。好久不见了,实在想念啊。”

“我说,我这几个好朋友也不来看我了,我上报的搬家报告也石沉大海了。今天有东风,吹你们到家门,哈哈……”

“别说啦,我们出来三天了,通知几个点搬家,又送信和报纸。雪大不通邮了,我们给代邮了,你看车上有多少报纸书刊,你的书又不少,我怕给你丢了,一直让喜子锁在车里。还有三封信,有北京的,也有娜日萨的。”

江卜拉激动地接过信来,揣在怀里说:

“谢谢二位啦。快回家吧,大冬天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回,我把马群赶下山就回去。”江卜拉回头去赶马群,汽车挂起二挡费力地滚雪,离开路车就费劲了。

回到家里,江卜拉就点火熬茶。茶好后,他就洗锅煮肉,巴雅尔从车里拿下罐头,提下酒来,先坐下来喝茶。喜子和巴雅尔都抽着高级香烟,要给江卜拉抽一支,江卜拉说:

“抽烟的人,说那是享受,但他们从来没想过是慢性自杀。可我这不抽烟的抽它是难受。”喜子说:

“外母娘爱女婿,个人个脾气。我这人别的不贪,包括女人,就贪烟。”

“所以你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成家,”江卜拉多次劝过他该成家了,挣几个钱全花在烟酒上了,从来不抽次烟,不喝十块钱以下的酒。他自己也说:

“一来开车乱跑,没有功夫贪婪女色,和谁也一时一霎,热不起温度来。再说咱们贪酒贪烟,娶个老婆也过不好,我怕限制我烟酒。现在的女的,都挺厉害,一结婚就想管男人,把些小伙子都管茶儿了。咱们受不了那种管束,到时一恼,把你烟刁了,把你酒摔了,你能受得了?”

“那你也一辈子不能就和烟酒过吧?”

“管他呢,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冬夏与春秋,一个把方向盘的没那么多奢望。”

“喜子,你把方向盘,不要单给别人看方向,给自己也把一把方向,一个年轻人,不能那么太老实了。现在开车的谁也不当佣人看,都高看一眼……嗷,肉好了,吃吧,完了咱们慢慢谈,我得给你这个‘车’擦擦油腻。”

肉香满屋,酒醉一方。打开酒瓶,喜子香得忍不住了,先斟了一碗,喝下这一碗,晕晕乎乎了,才抓起腿捧骨啃几口,这时,又一碗清酒下肚了。他说,我什么也不贪、不爱,有酒便是福。接着又是几支香烟,这才升温,觉得过了瘾。开车人白天忌酒,在雪原上,开冷了误不住灌几口。巴雅尔怕他放到沟里,限制日饮,可烟总管不住抽,走一天长路,车楼里扔一两个空盒。烟酒尽管没有鸦片毒大瘾重,可是嗜酒如命的人,久饮成癖,不知毁了多少有才气的人。超量的吸烟使许多人短命,医学科学不知警告过多少次了,可是那些“视死如归”的烟鬼酒徒们还是照抽不误。用江卜拉的话说,戒不了烟酒的人主要是缺乏勇气和志气,世上无难事,烟酒难得了人?巴雅尔限制他说:

“少喝点吧,空了一天肚子,喝多了又不吃饭了。今天多吃少喝,吃好喝足,咱们和江卜拉好好玩它一个晚上,他一个人够苦闷的,今天陪他玩一晚上,明天搬完房子还能玩一晚上。麻将、象棋、扑克都带着。”

这几句话起作用了,他说:

“好,就依你的。我不能让江卜拉兄弟扫兴,他确实够不容易的。我们指挥部没多少事干,每天好几摊,有麻将、扑克、象棋,十圈八圈紧着打,谁输了打酒买罐头。就那还有些人嫌闷值想回家,一回去就不想来了。你这一个人,没人陪,一群不会说话的动物,出来进去连影子一对儿,让我在,有酒有烟也呆不住。”说着又喝了一口酒,抽出一支烟说:

“兄弟,我还没问你,你打算往哪儿搬,车过去过不去呀?”

“别处都查看过了,草最好的地方是哈拉乌勒,那里去的牲畜少。”

“哈拉乌勒?”喜子擦着火柴停在手上:

“老天,你敢去哈拉乌勒?我开车在这一带走遍了,那地方可去不得,”

“我知道雪大沟深,有些危险,可是马往有草的地方放呀,我们不是逐水草而行吗?不逐水也逐草呀。”巴雅尔也说:

“这里还不是一般的沟深、山陡,太危险。我就是本盟的人,老人们常讲,哈拉沟是个‘吃肉’的地方,雪坨大的年月,每年有牲畜往‘雪柜子’里掉,人也有过两次。一掉进去就是第二年见了,雪不化不见尸。”

“那不能不去吗?”喜子还没点着这支烟。江卜拉摇摇头,叹一口气说:

“不是逼迫我们,我来这里干啥?你们看这一带,畜群像繁星,山坡像疥头,早晨空着肚子出去了,晚上最多吃个半肚子回来了,夜又这么长,我怕空着肚子时间长了落了驹。”

巴雅尔和喜子同时都摇着头。巴雅尔说:

“你就是操心多,保大畜就行了,还照顾小的。你是不是总想保你的荣誉称号?”

“不考虑那些。马群是集体财产,我的心血,不能让心血白白流掉啊……”

“唉,拿你没办法,我们是帮你搬家,还得听你的。”喜子这才点着了他那支烟说:

“又给我出难题了,明天又得滚一天雪。兄弟,掉进车可得你抗呀。”江卜拉说:

“不怕,有马……”

“马拉汽车?”

“发动机不是用马力计算得吗?”

“啊,你真会说,喝酒吧。”

三个人轻饮漫谈,巴雅尔说:

“搬到那里,咱们热闹一晚。离那儿不远的冬营盘上有我几个好朋友,也有几个好姑娘,咱们拿车拉来,好好热闹热闹,年轻人么。憋死人呀……”

“巴雅尔爱美女,我爱烧酒,你爱马,三个人一样的癖。”说罢又是一口酒。不过,大概是高兴得原因,按往日喝得已经超量了,看来今天还没事儿。三个青年人到了一起,特别是孤独的江卜拉,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别人喝了酒是话多了,喜子喝了酒是话少了,但是,说话不多思路清楚。

夜里的雪原上,寒风吹来冻得地皮都嘣嘣的变裂。喜子怕冻了水箱,一会儿出去看一次车,每天夜里都这样,三个人吃饱喝足没有睡意,一边玩,一边看车。原来江卜拉说让他俩睡,他看书看车。喜子说,你能熬我们也能熬。江卜拉说,我有马背上睡觉的功夫,从家里出来时四天四夜没睡过觉,就在马背上打盹。巴雅尔说,我们也是夜游神,好不容易对在一起了,咱们玩吧。

三个人说不睡了,结果黎明时都睡着了。喜子醒来吓了一跳,赶快往外跑。跑到车前一看,车头用皮袍子包得严严密密,他上去一打火,发动机灵巧地转动起来。

发动机一响都醒了,起来喝了早茶就搬家。这一天,基本上和雪路纠缠了一天。用马群引路没出什么问题。三个人扎了好房,共同出去赶马群。

太阳落山时,显得特别大,三个人牵着三匹马,好像都在太阳圈里套着。太阳下山的时候,三个年轻人也说着话下山,夜的罗网很快把他们网起来,抛入神秘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