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李所长和蓝镇长走出屋外,两人在外面悄悄商议了一阵。因为此案涉及到镇党政第一把手和妇联主任,事关重大,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怕出现闪失。李所长说,只有向上级领导汇报再做定夺。蓝镇长当即用手机向县委请示了县委书记,报告在桃阳镇发生了这个丑闻的情况,并请示如何处置。电话里县委书记也是闻之震惊,即答复说:“先把俩人带到派出所再说,尽量缩小扩大面和影响面,并且以安抚教育为主,千万不要出现意外事件。明天上午我会召开县委临时会议,讨论后即派人到桃阳镇!”
蓝镇长就把县里的意思转告给李所长。于是,李所长就把杨浩达和时雅璐带离镇政府。换作是一般平民犯这种通奸案是可以戴铐的。但俩人都是镇里的官员,一个还是管着他们的,戴铐当然就免了。只能像牵猴一样把俩人牵进派出所。也没放到拘审室,而是把两人牵到派出所的办公室,然后,进行审讯和做笔录。
蓝镇长和司法办三位政府官员也都一起去了派出所。为慎重起见,蓝镇长临时又打电话给镇妇联另一位叫孙菊的女干部,叫她到派出所负责看管时雅璐。孙菊很快就来了。蓝镇长简要地交代这个妇联干事,主要是看好和陪伴时雅璐。言下之意是女人出现这样的丑事,怕她一时想不开出现意外。
此案的始作俑者邱流枫和申光涛没有去派出所,两人此时懂得如何来避讳。特别是邱流枫更加清楚,不能让在场的人看出他是在行报复之事而制造了这场桃阳镇建置以来,镇政府和行政长官从没发生过的最大、最震荡人心的桃色新闻。更不能让大家看出他在幸灾乐祸和居心叵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邱流枫张臂扶住申光涛的肩头,暗示走人。
申光涛是明白人,跟着宋流枫走。邱流枫的住房在中院的楼下。开门后,邱流枫即捏住申光涛的手掌说:“小申啊,今晚你做得真漂亮,你辛苦了,我谢谢你死守了三天三夜,够累了吧,晚上回去,先美美地睡一觉。”
“这下他们可惨了!”申光涛说,眼里流露出因自己的下作捉了书记的奸的那种神情,因此有些惴惴不安。
“不只是惨。”邱流枫并没注意到申光涛此时的神情。他从桌上一盒“七匹狼”里抽出两支香烟,一支给了申光涛,为他点上烟,再给自己点上一支,他猛吸一口,喷出一阵烟雾,“这下,杨浩达彻底完蛋和垮台了!”
“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够了。!”
“不会的!常言说,‘无毒不丈夫’。”杨浩达是咎由自取。你想,他已七老八大,可时雅璐才三十出头,杨浩达完全可以做人家的爹了,他却把人家给奸了。我是不知道他们有了奸情,要是早些时候知道,我早就做出这种行动了,不会放到现在让他们快乐个够才捉他。邱流枫转对申光涛说:“此事你是立了头功,我以后会重重谢你!”
“我知道的。”申光涛说。“不过,他们去了派出所,派出所那些人会不会就此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了事?我们会不会打蛇不死蛇毒三分,反而被蛇反咬一口。”
“这事量他们不敢。”邱流枫在烟灰盒上敲了敲烟灰,说:“说实话,我们不要结果,而只要效果。”
“这话怎说?”申光涛望着邱流枫,不解地说。
“你想,这事今晚就会传遍整个政府大院。我敢担保,镇政府里当时开门出来看热闹的人此刻一定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明早,这个特大的桃色新闻会像不长脚的风,传遍桃阳镇各大小机关,然后传遍整个桃阳镇各个村庄,甚至传遍整个青佛县的各个乡镇。这种桃色新闻啊,传播得最快。今晚如果我们这里死了个人,出了人命官司都不会传得这么快。现在的人太清闲,也太无聊,时刻都想来些新剌激的,而一个镇党委书记和一个镇妇联主任搞在一起,被公安机关当场捉获,捉奸在场,这样轰动的新闻,正是现在的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甚至比影视名星的绯闻更具可谈性和可传性。”邱流枫侃侃而谈,“此事换作是发生在我一个副镇长身上,我是无脸在桃阳再做人的。他杨浩达就算上面不处理他,难道他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在桃阳当官对别人指手划脚?没了!杨浩达已走到了尽头了!他在桃阳镇风光的日子到今晚为止彻底结束了,他彻底要和桃阳镇说声拜拜了!”
邱流枫的兴奋劲溢于言表,他对申光涛说的只是他兴奋劲的第一层意思,他内心还有另一层的兴奋劲没能在这个下属面前表露。这另一层意思就是这次搞垮了杨浩达,镇党委书记肯定空缺。一般情况下,上面都会用镇长来接替镇党委书记。这样镇长职位就空缺,自己是副镇长,并且是现任的几位副镇长里,他当副镇长是最久的,也就是说他的资格最老。如果自己能走好运,说不定这个空缺的镇长位子就会让他来补缺。这才是他日夜梦寐以求的。他猛地把烟蒂往烟灰盒上捻灰,挺起胸脯,对申光涛说:“最让我奇怪的是,今晚怎么不见郑其扬出来救杨浩达的场?你有没有看见郑其扬?”
“没有。我也没看见他的身影。”申光涛回答说,“是不是他回县城了?”
“说不定。要是能让郑其扬亲眼目睹他的主子今晚那副狼狈相,别说有多开心。”邱流枫说:“不过,他主子垮了,他也未能在桃阳镇扬威几天了。接下来,我会向镇里建议开一个特别会议,讨论把郑其扬从党政办公室这个位子上拿下来。因为我能提出拿下他的许多理由。他的靠山杨浩达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想必没人敢出面阻止我的建议。只是这个办公室主任现在我想不出有合适的人选。”
“我来当也行啊!”申光涛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就是抄抄一些文件和会议稿,上传下发一些汇报和简报吗?这能有多难?”
“不行,你不行。”邱流枫摇了摇头说:“你——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你还是要在土地所所长这个位置上,再去兼管火车站那个监管站站长。我们不能失去这块最赚钱的阵地。别忘了,我们之所以会对杨浩达发动这样一场捉奸行动,就是为了保卫失去了的货运场这块阵地。你去那里兼管,这个决定不能改变。至于办公室主任,我会另外酝酿一个属于我们这边的人选。”“要是郑其扬不愿走,死皮赖脸要留在这个岗位呢?”申光涛不无顾虑地说。“这个你放心。”邱流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杨浩达在书记这个位上,我确实撼不动郑其扬。这下杨浩达已这样烂样了,我推倒郑其扬已不费吹灰之力。我会彻底搞垮、搞臭、搞死他们!否则,我这个副镇长也不当了!”
“有你这席话,我就放一百个心了!”申光涛心花怒放地说:“几天来我做梦都想得到这个职位。我相信你一定会圆我的梦!”
“你等着看吧!”邱流枫一脸斩钉截铁。
这时,俩人围绕着如何彻底搞垮杨浩达和郑其扬的话题一直谈到深夜才散场。
此案发生在1998年5月16日,距离税务所增收矿产资源税,还剩半个月。
说来也巧,杨浩达出事的这天晚上,郑其扬真的不在桃阳镇政府,他正在双阳村肖曼凤那里。
郑其扬真的是有些乐不思蜀了。杨浩达被带到派出所做完询问笔录后,蓝镇长才回到镇政府。这时蓝镇长不断地琢磨着杨浩达一事的前前后后,觉得此事发生得太突然,太蹊跷。自己是在得到邱流枫的报告电话后,那时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去捉杨浩达和时雅璐的奸对自己是利还是弊,于是就去了。结果是这样的糟糕。说实话,他和杨浩达在桃阳镇里共事配合,还是挺满意的。来桃阳任镇长五年,杨浩达这个老资格的书记对自己并不薄。平时,杨浩达在工作上几乎是没有指责过他,镇里有什么决策都是两人商议后才做出的。有什么好处,杨浩达都会和他平分天下。这包括额外的灰色收入,年底的奖金,都是一人一份,一人一样大一样多。从良心和道义上说,他怎么能说去捉奸就真的去捉杨浩达的奸呢?他怎么没考虑到这一捉奸的严重后果,是置杨浩达于死地呢?更严重的是,杨浩达这次无可救药后,组织上肯定会对杨浩达进行审查。这一审查,杨浩达会不会把这几年和他合作的那些不能拿到台面上公开的事暴露出来。这些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事包括镇政府私设小金库,年底集体分奖金,铁矿矿主平时给的红包、好处费,历年来进款不进账的捐款等等。要是被上面查出来,那岂不是拔出萝卜带出坑?自己也会同时卷入一场泥坑里。虽然这些违纪违规的额外收入,都是他来当镇长之前就已设立,但是,他是一镇之长,在桃阳除了杨浩达之外,他就是具体的掌权人和决策者了。这些见不得阳光的灰色收入,他还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想到这里,蓝镇长才感到有些后怕,才认识到杨浩达的出事也关系到自己的仕途和利益。于是他连夜给郑其扬打手机,他却关机。他又去后院敲郑其扬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他才失望走回来。心想,这个郑其扬最近常常夜半三更骑着摩托往外走,行为有些神神秘秘,手机还关机,觉得郑其扬苗头不对,千万别像杨浩达也整出这等桃色事件,毁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那太不划算了!回想杨浩达和时雅璐被捉奸那狼狈相和惊惶失措的一幕,蓝镇长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
蓝镇长艰难地熬过了一夜,仿佛今晚大家捉的不是杨浩达的奸,更像是捉了他蓝镇长的奸似的。
不独有偶,杨浩达出事这天晚上,白首鸿正好在桃阳镇。白首鸿应林文容之求来桃阳探听郑其扬的情况。一个县法院刑事审判庭管证据、搜集和整理案卷材料的科长,下到镇里司法办多少是个官。镇司法办就按常规接待他。那晚司法办三个人正陪着白首鸿在红妹大酒店包厢喝酒,酒至半巡,司法办主任就接到蓝镇长打来的电话,几个陪酒者只能中断作陪迅速赶回镇政府。白首鸿不知发生什么事,觉得很扫兴。但在酒席上,白首鸿已从司法办几个人那里了解到郑其扬近来的一些情况。他们告诉白首鸿郑其扬一切如常,工作并不是很忙,因为近期镇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和重要的工作任务。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去忙。不过,他们也向白首鸿吐露,郑其扬入夜后很少在镇政府里呆,大家看他经常骑着摩托往社会上跑。仅此而已,别的倒说不出什么。司法办人员赶回镇政府时,白首鸿回到客房就把探到的消息打电话告诉林文容。
第二天上午,白首鸿吃完早饭,离开大酒楼,去到镇政府。这时他才听司法办的主任对他说:“昨晚镇政府内部突发案件,他们不得不即席离开,实在抱歉,对不起了!”
“这没什么。我们干司法这一行的,常会碰上突发案件。”白首鸿一本正经地说:“只不过镇内部能突发什么案件?”
那位主任说:“真让人难于置信,昨晚当场抓到镇书记和妇联主任搞在一起的现场。俩人被送到派出所关了一夜,现在还在派出所。”
对桃阳镇,白首鸿可谓是旧地重游了。白首鸿从小生活在天口铁矿,初、高中时代才离开桃阳。此间也回过天口铁矿。他打小就知道桃阳镇的党委书记叫杨浩达,铁矿人背地称他为桃阳的“老羊头”。在和林文容相好一年多时间里,白首鸿从林文容口中陆陆续续听说郑其扬是老羊头一手提拔、培养并留在身边的,郑其扬跟随老羊头已大半辈子。现在老羊头犯奸作科,此事自然引起白首鸿格外的兴趣。他穷追不舍问个究竟。那个主任即把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向白首鸿叙述了一遍。白首鸿过后又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用电话告诉林文容。林文容听后大惊失色:“杨浩达一出事,郑其扬在桃阳肯定也站不住脚了。”
“郑其扬又不在现场。大家抓的是杨浩达的奸,跟他郑其扬屁事!”
“你不懂!”林文容在电话里说:“你读书时难道没读过‘唇亡齿寒’?郑其扬和杨浩达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你还不如说是‘兔死狐悲’更确切。”
“用兔死狐悲,不是太难听了!郑其扬好歹还是我女儿玉萍的生身父亲。你别这样尖刻,幸灾乐祸好不好?”
“你可别把这些典故和成语都搬来用了。”白首鸿猾稽地说道。
“不管怎样。你在桃阳多呆一下,给我多多打听与郑其扬有关的消息吧!”林文容说完把电话挂了。
原来打算上午回青佛县城的白首鸿,真的就在桃阳多呆一个上午。
上午九点多钟。
桃阳镇政府里乱得简直像一锅粥。人们或在走廊,或在过道,或在办公室里都是三人一伙,五人一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勿庸多说,人们都是围绕着昨晚镇书记和妇联主任的桃色新闻。最引起这些本来就清闲得干群的兴趣话题,当然是杨浩达被捉现场慌得没穿裤头时雅璐没穿乳罩的大笑料了。人们以少有的又是极大的热情对这一细节进行活灵活现地描述,绘声绘色地临摹,或添油加醋地加于发挥,或风趣幽默地把自己的丰富想象力对现场景象的复制。总之有兴奋,有谩骂,有惋惜,也有妒嫉,也有同情和怜悯。
十点多钟,青佛县政府来了三部小车,县委书记没有来,领头的是县委副书记。他带着纪委、公安局、组织部、县妇联一帮人抵达桃阳镇政府。这些议论的人,这时才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办公室岗位。
郑其扬是在人们热议的时候回到镇政府。
郑其扬的摩托车刚停进车库,蓝镇长就站在他身后,奇怪地问:“老郑,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出现?你昨晚一夜去了哪里?”
郑其扬一时颇感不妙,以为蓝镇长发现他什么秘密,他镇定了一下才说:“喔,昨晚,去和社会上几位玩得好的朋友喝酒,喝到半夜都快喝死了,就睡死在朋友家里。”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蓝镇长一脸严肃。郑其扬以为是自己剑走偏风,被蓝镇长发现了他的秘密了,心里忐忑不安跟在蓝镇长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蓝镇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