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办公室刚坐定,蓝镇长一脸认真开门见山对郑其扬说:“这么说,你对昨晚镇政府发生的事还不知道?”
“哪回事呀,你不是看见我从外面刚刚回来嘛!”郑其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瞅着蓝镇长。说句实话,郑其扬此时的心里还沉浸昨夜和肖曼凤在一起的甜蜜里。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私秘已被院内人知道了。他“喔”着口,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说你真的是不知道了?——”蓝镇长看了郑其扬一眼才说:“杨书记——他出事了!”
郑其扬一听,立即瞪大眼睛,说:“杨书记他出什么事了?”
“他和时雅璐的事,昨晚东窗事发,被捉奸在床,现在人还在派出所里呢!”
“哪会这样呀?”郑其扬头皮一阵发紧,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仿佛天旋地转。但口里却不由自主地说:“你不会在骗我?杨书记哪会和时雅璐搞在一起?”
“我是一镇之长。这种事我还能随便说,骗你。”蓝镇长又说:“捉现场时,我也在场,镇政府还有几个人也在场。场面很狼狈很不堪很尴尬。没办法,有人看见他们进屋搞作一屋举报了,我是一镇之长,我没法不来,更兼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甚至有些难于相信。但结果却是如此!最后派出所把他们带走,昨晚杨书记在派出所过了一夜。现在整个镇政府像炸开的马蜂窝,都在议论这件事,人心惶惶。我们要想办法,力争不把这个事件扩大,先稳住人心。”
“天啊!难怪我刚才进到院内大家都用怪怪的目光看着我。”郑其扬终于明白蓝镇长说的是千真万确。这如同晴天一个霹雳!郑其扬有些走神地自言自语:“怎会这样呢?我想老杨和时雅璐做在一起,肯定是时雅璐这个****勾引了老杨的。以我对老杨多年的相处和了解,老杨平时并不贪色。可时雅璐就不同了,她下到桃阳这里之前,在县府大院就和分管她的一个副县长搞在一起。弄得县府大院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丈夫因此和她离婚,上面才把她下到桃阳来的。老杨,真可惜啊,这下老杨全完了,全完了!”
“等下县里会来人处理这件事。你平时跟他关系密切,你又是镇办公室主任,肯定会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要多留一下心,看看能有什么办法让杨浩达解过这个围。”
“这种事发生在政府院内十分棘手,因为你一个巴掌堵不住院内大小一百多号人的口。”换作以前,郑其扬也许会对杨浩达和时雅璐进行谴责,议论几句,但现在自己也在情场上走。他已经深有感触,男女感情上这种事,并不是像过去认识的是什么道德败坏、品质恶劣、思想腐化、行为不检、见异思迁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由此来评判一个人好与坏的。男女一旦陷入情感漩涡,就什么也不是,又什么也都是。人既是人,又是动物,有时两者兼有。情感确实是一个多面体和矛盾体结合而生的怪物。它能使人高尚,也可使人坠落,有时又高尚和坠落结合在一起。郑其扬终于面对现实,他说:“老杨这下是没得救了,发生这样轰动的事,他的从政生涯也就结束了。只不过结束得太残酷,太惨不忍睹,太令人难于相信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表示沉默,对上级的处理我们也只有好好地配合,希望上面能够体谅一位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干部,一时经不住女色的诱惑犯了错,建议上面能以教育从严,处理从宽。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带离桃阳镇,到其他地方去休养一段时间。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最坏的办法就是让他提前离休。人一离开桃阳镇,议论和风声自然就会慢慢平息下来。”
“郑其扬啊,你还真是临场不惧,我也是这么想,只不过没说出来。”蓝镇长说:“待会县领导来了,我们就这样向他们建议。看他们会不会采纳我们的意见。要不,杨书记今晚还得呆在派出所里喂蚊子。镇里的人心也难稳。”
“好的。我会往这个方面去说词。
“对!还有一事我必须向你交代一下,以前我们和杨浩达接手的一切财务手续,你我都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能有纰漏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审个没完。”
“这没事,我不怕查。上面愿意查就让他们查。我经手的每一笔的钱物,财务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好,这就好!我希望能减轻老杨的压力,我们大家都没事,躲过这个难关最好,最好哇!”
从蓝镇长办公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郑其扬的神情反而格外的清醒了,再也没刚进门还陷在肖曼凤的情欲里难于自拔浑浑噩噩了,心头随之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看杨浩达。不管此时杨浩达正处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但他骨子里始终认为杨浩达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恩人。是的,如果没有杨浩达的知遇之恩,那他将不是现在的郑其扬,现在也许还和自己那些同学一样过得十分平淡和平庸的生活。自己能在桃阳镇呼风唤雨了十六年,正是得力于杨浩达始终如一地对自己的栽赔、信任和重用。现在杨浩达陷入窘境,现在在桃阳镇最可信任和能帮助他的也只有自己了。郑其杨不能坐视不管。
郑其扬就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一间小值班室隔壁,两名警员正守在那儿。杨浩达的脸对着里面看着墙壁。两名警员认出郑其扬,向他打了招呼:“哟!郑主任!”
“你们辛苦了。”郑其扬回答着他们,话声传了过去,杨浩达回转过头看他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眼泪同时涌了出来。“我来看你,老杨!”郑其扬抹去流淌出来的酸泪,说:“昨晚,我不在镇政府。我刚才从外面回来,蓝镇长都向我说了。你也不必太难过和自责,既然事已发生,干脆就想开一些。有些事只有想开了,才能理智地对待。人总是有得和有失的,只要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不会有多大的事的。过了一阵子,一切就都会归于平静”。
杨浩达热泪盈眶,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目前的处境而流泪,而是郑其扬在此时敢来看望他而感到欣慰泪流满脸。他对郑其扬说道:“你也不要太为我难过。如果你有时间倒是为我多去看看时雅璐。她一个女人来桃阳不久,没有任何一个相熟的人可去看望她。我知道她很不容易,是我彻底毁了她!”郑其扬看见杨浩达说到这里,两眼的泪水就像断串的珍珠刷刷地滚落。郑其扬答说:“我这下就去看她!”郑其扬对两位警员说:“你们辛苦了,我谢谢你们。说句老实话,老杨这人并不是真正的坏人,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他一下!”两位警员点点头,示意可以理解,也示意他们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郑其扬说完和杨浩达及两位警员告辞。
在楼下一个小间,郑其扬看见了被禁闭在里面的时雅璐。门外仍然有两名女警员看守着时雅璐。还有妇联办的孙菊,也守护在那里。郑其扬走近前去,时雅露正回过头来看他,他用平淡的语气对她说:“小时,我受老杨的委托来看你的。”
“老杨不会有事吧?”时雅璐一脸憔悴和忧虑地说:“都是我不好,害了老杨。”
“现在不说这话。”郑其扬劝慰她说:“你自己安心地想想自己的事,不要太责怪你自己,既然水已泼地就难于复收。一切随遇而安,相信组织上会妥善处理好这个事的。”
“真是我不好,拖老杨淌了这趟浑水。”时雅璐摘下她那副质地很好的金丝眼镜,用手抹去挂在眼角的眼泪,郑其扬看到她两眼红红的。他感慨万端,心想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平民百姓身上,也许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偏偏发生在一个镇书记和妇联主任身上,事情就变大了。但他又清楚此时不宜和她说过多的话,只能安抚她几句。正想转身离开派出所时,蓝镇长打来手机,说县里三部小车已经到达,要他速回镇政府做好接待工作。
郑其扬赶紧骑摩托车返回镇政府。
郑其扬进到二楼会议室时,椭圆型的会议桌已坐满了人。县委书记也许囿于面子并没有来。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这种搞腐化的风流糗事,县委书记亲临了确实会伤及面子也不雅,于是就派一个县委施副书记带队,带上县纪委曾副书记、组织部谭副部长和县妇联刘副主席以及几个部门的干部下来。这些人其实都是熟面孔,郑其扬此前都见过。这些人依次而坐,镇党政只要头上挂长和挂主任的也都次第而坐在两旁。
郑其扬在椭圆的桌尾巴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按惯倒,郑其扬是办公室主任,他拿着一本会议记录本准备作记录。
会议由蓝镇长主持。说是主持,实质上是代表镇党委和镇政府向县委领导作检讨。毕竟是在政府大院里发生了“桃色门”的丑事。蓝镇长先是向他们简略地汇报了事件的经过,和现在两个吃错药、吃豹子胆的狗男女被扣在派出所的情况。接着,就是做深刻的检讨。诸如,桃阳镇政府会发生这种书记和妇联主任搞到一屋去的腐化堕落事件,他作为镇主要领导,是由于平时对干部、职工放松其思想学习和教育,对大家过于放任,放松警惕性,使资产阶级自由化、腐败思想、个人享乐主义,侵袭了像杨浩达和时雅露这种意志薄弱的干部的头脑,使这些人一时失去了分辨男女之间正常工作接触与偷鸡摸狗、暧昧越轨污浊勾当的判断能力,忘记了男女深夜不能在一坨,终于酿成了这起性质极端恶劣、影响特别严重、教训十分深刻的事件悲剧!……
蓝镇长是站着作完了这个让在场人都感到尴尬和羞耻的检讨的。蓝镇长一脸阴郁和严肃地做完了检讨之后,县委施副书记并没再发表什么讲话和意见,而是代表青佛县委在会上宣布:鉴于桃阳镇党委书记杨浩达同志违犯了党纪,乱搞男女两性关系的严重错误,经县委常委会上午临时召开紧急会议作出决定,杨浩达暂时停止担任桃阳镇党委书记职务,责成作深刻检查;停职期间,由镇长蓝水深兼任桃阳镇党委书记,主持镇党政机关工作事务;鉴于镇妇联主任时雅璐屡犯不正常男女关系的错误,免去其桃阳镇妇联主任一职,责成她作深刻检查;县委将视其所犯错误作出相应处理意见,检查期间,由镇妇联干事孙菊同志任妇联主任,行使妇联工作事务。
施副书记宣布完毕,会场上大家面面相觑。人们的表情一时都变得严肃、认真和空洞起来。
接着,是由县纪委曾副书记做了简要的总结发言。他发言的内容主要围绕着党员、干部和职工应该如何遵纪守法、自我约束、清正廉洁、堵歪风、去邪气,珍爱党和政府赋予的权利、职责和光荣使命。然后提醒大家要吸取杨浩达和时雅璐所犯错误的教训,要警钟长鸣,拒腐倡廉、克已奉公,为人民服务。
之后,曾副书记以县纪委的名义提议把杨浩达和时雅璐从派出所带回镇政府接受县委、县纪委对他们的工作审查。同时,宣布由县委施副书记、纪委曾副书记、组织部谭副部长和县妇联刘副主席设立审查专案小组。
会议散场后,由纪委曾副书记领头,去了桃阳派出所,把杨浩达和时雅璐双双带回镇政府。实际上就是由纪委副书记做担保人,把这他们两个犯奸作科,做出了这等震惊全桃阳镇和青佛县的男女担保出来接受县委的审查。
杨浩达由县纪委曾副书记负责,时雅露则由县妇联刘副主席负责。审查地点,杨浩达设在后院一个空房子,时雅璐设在她自己的房间。
当晚深夜,邱流枫敲开了县委施副书记的房门。施副书记把邱流枫迎进房里。
“我有事要向您反映。”邱流枫开门见山。
“很好啊。”施副书记说:“我们下来就是要向基层干部了解情况的。”
“我要反映的当然是有关杨浩达的事。”
“你对县委今天宣布杨浩达的处理意见,有什么看法?”
“这原本只是个生活作风问题,但作为一个镇党委书记,是镇里的第一把手,是不应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因为影响太坏了,县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才做出这个处理决定的。”邱流枫款款说道。转而又说:“不过,杨浩达不单单是犯生活作风的错误,他还犯有经济腐败的问题。”
“有这么严重?”施副书记说:“你说来让我听听,如果你反映的情况属实,这次我们对他的审查就九张牛皮一起剥。”
施副书记拿出工作笔记,掏出钢笔,做出记录的准备。邱流枫见施副书记一副诚恳的态度,想了想就开始向施副书记反映了起来。他先谈到镇政府私设小金库,尽管这关系到他个人年底和镇政府一百多号人年底的巨额奖金,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可是每年几百万元的收入,钱额越大才越能说明杨浩达所犯的经济问题的严重性。他把小金库设立的资金来源是由天口铁矿和火车站货运场的矿产收入捅出来,说这笔收入每年到底有多少,谁都不清楚,只由杨浩达一个人掌管,一个人独断专行,谁也不敢过问。在这里他故意不谈还有蓝镇长和办公室主任共管,形成三角账,也不说这笔收入的资金流向主要是用于镇政府干部和职工年底发奖金。因为他不愿把主攻的视角转向其他人,他要把重点集中在已经落水的杨浩达身上。
“一年几百万元收入?有这么多呀?”施副书记听完邱流枫的反映,大为惊讶。“你们都不能过问这笔收入的情况,你身为镇政府的副镇长,你是有权利过问和监督的,你也有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