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其扬由于心情郁闷,那晚就打手机给肖曼凤说今晚不上双阳村找她。肖曼凤并不知郑其扬那天遇上老婆林文容到桃阳镇政府来,以为他昨晚床上做得太够,人太累了。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她关上手机,准备回房时,屋外面突然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刹时下起了倾盆暴雨。
肖曼凤正要去关大厅门时,一辆皮卡车停在她家门口。从车上跳下一对男女,朝她走了过来。
“姐!是我!我和邱忠海要回肖山,顺便来你这里搁一下脚。”肖曼凤一听,认出是妹妹肖曼宁,黑暗中那个男的,肯定是妹妹的男友邱忠海了。肖曼凤回话说:“快!快进来!雨这么大,别淋湿了。”肖曼凤就把妹妹和邱忠海迎进屋内,口里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肖山。”肖曼宁抹着身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指着邱忠海,对肖曼凤说,“我们打算过几天订婚,总要回来跟家里谈谈,看老爸对我们订婚有什么看法,征求他一下意见。这不就回来了。”“原来是这样啊!”肖曼凤拖过一把方凳,请邱忠海坐在厅头,她拿眼目测着这个未来的妹夫。此前肖曼凤回过娘家,听父亲谈过妹妹近期正和桃阳镇一个姓邱的小伙子谈恋爱。妹妹从银洲回来后,都在他家开的食杂批发店里做事。肖曼凤知道邱家很有钱,是桃阳镇里的富户,父亲对这门婚事也挺满意。小伙子果然长得不错,粗眉大眼,四方脸上样子很俊秀,只不过留一头齐耳长发,很像电视上常常出现的归侨和侨眷青年。他看肖曼凤注视着自己,就有些腼腆地说:“我们是第一回见面。但你这里我载货经常路过,在车上应该见过你,对你还是有些面熟的。”
“不好意思,以前没注意。”肖曼凤收回目光,转对妹妹说,“恭喜你了,小伙子长得不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这下,你就有归宿了,不要再出外为别人打工了。在他家帮忙生意,还好吧?”“可以的。比超市自由多了,想帮忙就帮忙,想歇歇就休息,没有像以前在超市柜台一天站到晚。”肖曼宁轻松地说。
“那你们现在订婚,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大概年底吧。”肖曼宁说,“那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肖曼凤说。
“说不定会提前。”邱忠海插口说。
“还是提前好。”肖曼凤说,“反正这婚事都要办。俩人都满意,订完婚,早点去登记,早点结婚,两口子早早生活在一起,有个照应。”
“我也是这么想。就是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想。”邱忠海说。
“我爸很好说话的。”肖曼凤说,“我们家都是女孩,我爸对我们姐妹的婚姻都由我们自个作主。他对我皮毛地说过,对你很满意。他会随你们的主意,你啥时想把我们曼宁娶去做新娘,他都会答应。”
“姐。”肖曼宁拉过姐姐的手说,“看你说的,把人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你还羞啊?”肖曼凤挽过妹妹的手,说,“都敢把人家带回家了,还怕羞啊!”她指着自己说,“我那时和你姐夫,一直到结婚前三天才到这陶家看看,那还是不知道陶家婚事准备得怎样,才在夜晚偷偷来看的。”
“我们不也选在黑夜回家来的。还特地选个黑雨天,怕人看见不好意思。”肖曼宁忸怩着头,露出真的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并不是真的不好意思,她在邱家做事,早在两个月前就和邱忠海住在一个屋里了。这个月发现自己的例假没来了,她猜测自己已经怀上小孩了,心里就有些急,就催邱忠海赶紧回肖山村和家里人商议婚事。她和邱忠海已经在夜间上肖山好多回了。老爸请了看八字的人,选定了个吉日,才叫他们上肖家来共同商议。他们才趁夜来的。不想半路遇上这雷电交加的暴雨。肖曼宁就叫邱忠海在这里停车,顺便跟姐姐也道一声,让姐姐先看看邱忠海,毕竟是婚姻大事,别人可以瞒,自己的亲姐姐哪能不说呢!肖曼宁有些撒娇地说,“姐,等下你和我们一起坐皮卡车回去,你是大姐,跟老爸好说话,看我们订婚的事怎样办才好。”
“我屋里还睡着小孩呢!”肖曼凤回答说。
“把我们挖醒,一齐坐车走。”曼宁说。肖曼凤往厅外一望,外面仍然下着瓢泼大雨,“皮卡车驾驶室那么小,哪坐下那么多人。”
“挤一挤嘛!”曼宁说。
“算了吧,把他们留在家里,我一人跟你们回家去。”肖曼凤转对邱忠海说,“不过,等下你可要把我再载回来。”
“这还用说吗?”邱忠海说,“反正我也得回桃阳,顺路的,我载你回来。”
他们在厅头正说着。这时,肖春兰和凸眼辉从外面小跑进屋。原来,凸眼辉今天恰逢给肖春兰运送石料,刚才在对面工地卸车,遇上了大雨,肖春兰坐摩托车会淋雨,就叫凸眼辉用东风车载她回屋。同时,她也想叫凸眼辉今晚就留宿在她这里。
俩人进来,看见他们三人正在厅头谈话,肖春兰看是曼凤姐妹和另外一位陌生的小伙子,愣了一下,不过神情很快就略显自然向他们三人打起招呼:“看你们高兴的样子,都在谈些什么啊,说来也让我分享分享!……”“还不是在无事闲聊。”肖曼凤回应说,看有凸眼辉就没告诉肖春兰。要是没有凸眼辉,她肯定会把这种喜事告诉肖春兰,也会把邱忠海介绍给肖春兰。
“今晚的雨下得突然,还下得真大。”肖春兰又顺便说了一句,以缓和自己突然闯入屋内的紧张情绪。囿于大家都在厅头,肖春兰没有立即回到屋里,在厅头坐了下来,凸眼辉见状,当然也只好坐下。他怎好在大家眼前进到肖春兰的女房。
这时,坐在右边木凳上的肖曼宁的目光,正巧和坐在她对面另一张木凳上的凸眼辉相遇。当她看到凸眼辉的那一瞬那,肖曼宁此时的呼吸一下子便紧促进来。肖曼宁脑子里那尘封多年的往事一时就被打开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
六年前,十五岁的肖曼宁正在桃阳中学读初二。因为家离镇上远,她读的是全宿生。中学女生宿舍设在中学最后面的一栋二层楼。楼外有一堵仅两米来高的围墙圈住。那年初夏一个晚上,上完晚自习的六名同宿舍女生躺下睡觉。肖曼宁睡的是临窗的下铺,她刚合上眼时,突然有一只大手在她胸脯上搓来捏去,肖曼宁惊慌醒来时,黑暗中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趴在她的铺前,一只手在继续摸她,一只手正在解她的裤衩。肖曼宁一阵惊慌,大声喊叫:“有流氓!有一个流氓!……”那男子见她呼喊便用手去捂住她的嘴,她极力去挣脱他的手,但他捂得更紧,还很恐怖地威胁她说:“你别喊,你再喊我就捂死你!”她被他捂住的声音弱了下去,他把一只手****她的裤衩内意欲猥亵她。她预感到情景危急,就不顾他会捂死她,终于还是挣脱他的大手大喊出声:“有个流氓在我这里啊,大家快来抓流氓啊!……”上铺同样被惊醒的女生问:“流氓在哪?”那男子见上铺女生已醒,势头不妙,松开肖曼宁,然后从窗口的阳台逃遁。此时,借着窗口的亮光,肖曼宁看见从阳台逃走的男子的背影,她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是和她们女生宿舍仅一墙之隔的木材店里的那个高个头的伙计。全宿舍六个女生都被肖曼宁的喊叫声惊醒。其中有两个睡在另外两张上铺的女生,也看到有一个高个的男子,朝阳台跑出去,然后从阳台栏杆跳出仓惶逃走。
女生们开灯后朝肖曼宁这个铺聚拢过来,肖曼宁由于惊慌,好久才说出话:“我刚睡过去,发现有人朝我身上一阵乱摸,我醒来看见有一条黑影坐在我的铺前,我就惊喊了,那黑影便从阳台门逃出去逃走了。”同室的女生都惊煞白了脸,一个个都惊恐不安。有女生就向校保安部报告。校保安部的人闻讯赶来,询问详情后即向镇派出所报案。一个所长和两名女警察随之来她们宿舍调查取证。肖曼宁那时身体刚刚发育,知事甚少,胆子也特别小,囿于自己是从林区山村来桃阳读书的女生,她隐去了自己被猥亵和捂住嘴巴的细节,也隐去她感觉这位陌生男子是在围墙外看管木材门面和仓库的伙计,所以两位女警和派出所没能得到案件的真实结果。就像校保安部人员认为的,女生没人出事,说不定是来偷女生的钱物哩!于是派出所在交代了学校和女生做好自我保护和防范意识的话后,就走了。因为肖曼宁无法指出这个半夜来欲行不轨的陌生人的证据,此案也就不了了之。不过,没过几天,楼下一墙之隔那家木材店被派出所通知停业,要他们把店面搬离中学。因为他们木材店把贮存的木头堆放至中学围墙的墙头,存在着有不轨之徒翻墙进女生宿舍的安全隐患。木材门面终于迁离中学,迁到桃阳汽车站一块空场地。女生这才能安全睡觉。肖曼宁也才从惶恐中恢复过来。但这个恐怖事件一直存在她心头。那阴影一直到她高中毕业离开桃阳中学还无法消散。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高考没能考上大学,与她经受了那一场恐怖事件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她没对人说,把这种恐怖和惊悚尘封在心里。
现在,当她坐在凸眼辉对面,看清眼前这个陌生男子正是当年夜间看见的那一张面孔时,肖曼宁心里便恐慌不安,她挽过男友邱忠海的手,像是在寻求某种保护似地对他说:“我们赶紧走吧!姐,我们一起走吧!”
大家当然不明就里,见肖曼宁已站起向厅外走去,邱忠海和肖曼凤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大雨依然下个不停,三人冒雨在黑暗中爬上皮卡车驾驶室。雨夜中,两串灯柱照射在黑色的夜空里,皮卡车便朝肖山村的方向驶去。
其实,在肖曼宁看见凸眼辉的那一瞬间,凸眼辉一眼也认出对面的是他六年前夜闯女生宿舍猥亵过的女孩。怎么会这么巧呢?怎么会六年后在这种场合相遇?她怎么会是肖曼凤的亲妹妹?……六年前那一幕,也在他眼前像放电影那样重新映现。
那年他已经二十八岁,因家穷还没成家。那时他还叫许力辉这个正名,刚从天口铁矿做矿工回到桃阳镇。因为邱新民的木材店请他做帮工。他已厌倦那种做矿工没有出息又发不了财的生活。到邱新民木材店做帮工只是一种托词和借口,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学做生意,以后自己当老板。帮工兼夜晚看守木材贮藏库的夜工,邱新民给他开七百块的工资,在1992年这样的工资算是很高的了。帮工半年后他才知道做木材生意风险很大。首先本钱要大,要有资金能把一座的头,甚至一片林区的木头能够包买下来,还要有自己的砍伐队和运输队,所需的资金没有几十万元根本是做不了木材生意的。单木材贮藏库的木头就有上千立方,这些资金周转慢,因而没有足够的资金,是难于做成木材生意的。邱新民的木材销售店兼木头贮藏库就设立在桃阳中学隔壁。那片贮放木头的旷地原是桃阳中学准备扩建校舍的地皮。中学一时没钱建校舍,就租赁给邱新民做木材生意。因此,木材店门面就与桃阳中学大门相并列。门前是桃阳集的街道,不过是街尾巴,桃阳习惯上称为“街尾”。
他白天帮助打理木材门面买卖,晚上就睡在用木板搭起的“木棚”里,为邱新民看守着贮木库里的木头。从木棚开的小窗能了望到整个木材店四周的动态,当然也能看到仅一墙之隔的桃阳中学宿舍楼。他原是不知道眼前的中学宿舍楼还分着男生与女生。但看过一段时间他知道了。白天,他常常注意着从中学大门进进出出的那些女生,望着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女生发呆。怎不发呆?他已二十八岁了,长期在矿山里做事,女孩见得少呗!现在天天可见到这些有的脸长得很白,有的很红艳,有的身材既苗条又匀称的女生,他心里总是会想入非非。而最引起他注意的,是有个漂亮的女生常从校门口飘出,到他木材店街对面一间卖小吃的店去吃牛肉面。几乎是每天晚自习后都要从学校出来吃一碗才回女生宿舍。不久,他开始尾随她。一直尾随到知道她的住房号。这时,他就产生一个念头,何不在半夜翻过围墙从阳台攀爬上去占有她。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选择了初夏一个星期四的夜晚,真的翻墙进去从阳台爬上女生的房号。因为已是夏日,又是集体宿舍,阳台晾晒着许多女生的衣服,进出阳台的也多,而女生往往是忘了关阳台的门,谁会去关阳台的门?又有谁会想到阳台会爬上一个偷香窃玉的凸眼汉呢?
他蹑手蹑脚摸进女生的铺位,然后不顾一切,也不去想会有什么结果上前就去摸已睡去的女生的胸脯。好硬好结实的小****,在他手中滑动,色欲攻心,他就去脱女生的裤头,人也随之趴在她身上。这时女生突然就醒了,发现有人在脱她裤衩,又用手去摸她下身那朵已经半开的花蕾。女生先喊,他就用手去捂,并恐吓她再喊就捂死她!但女生最后还是挣脱并更大声地喊抓流氓了,上铺的女生也被惊醒了,他一时慌了手脚,放开女生,乘女生惊慌失措他撂起本来已经脱掉的裤子,连皮带都来不及系上,边系边跑回阳台,从阳台吊下一楼阳台,一个猴子纵身跳落地面,翻回围墙外,钻进他的木棚。而楼上面女生声音乱喳喳,但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到小窗口眺望墙内女生宿舍在喊叫些什么。他是惧怕被人发现自己半夜闯进女生宿舍脱掉女生裤子欲行强奸。他并不怕公安,但怕被熟人发现丢了面颜。他这样担惊受怕了好几天,都没人找到木材店来。后来倒是听说派出所长和镇政府一个干部来通知邱新民老板,限木材店在十天内搬离这里。也没说什么理由,只说木材堆到墙头对学生存在安全隐患。邱新民接到通知真的搬迁了,搬到汽车站里一片闲置的停车坪。他当然也跟着去了。可到那里木材生意一落千丈,不久,木材店就关闭了。他只能重回天口铁矿。但这一次回去,他不再去做矿工,而是跟界内格一位宗亲学起开矿车。一年后出师,在矿山拿到驾驶执照,然后开始一边开车一边当矿痞。最后就是去挟持大矿主林曰寸,吓出一身病的林曰寸为他购买了东风大卡车,再后来,就和罗冬勤合伙贩运,采挖矿石至今。可以说,自从发生独闯女生宿舍一晃六年过去,他就再没和那个女生见过面,也从没对人过问她叫什么名字,是何地人。没想,却在暴雨的夜晚,却在肖曼凤家里重见这个女孩。
认出女生时,凸眼辉装作不认识。他想那事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别说人家早已忘记了,就连自己也早已抛到九宵云外了。如果不是今晚偶遇,他都记不起女生长什么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