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周佳依醒来发现自己一直靠在江纵北的肩上。周佳依的眼睛湿了,睡梦中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她不知道这个肩膀还能依靠多久?江纵北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怕惊醒周佳依。他能为周佳依做的也许只有这些了,这种感情昨天也许是海誓山盟铭心刻骨,但说不准下一个时日就会是天涯漫漫陌路殊途。
“纵北,累吗?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多人穿着红色的绣袍在追我们。”周佳依依偎在了江纵北的腿上。
“我又不是周公,不过梦见红色的衣服应该不是很好,小心点吧,我这右眼也一直在跳,好像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吧。”江纵北有种不祥的预感,比昨天晚上还强烈的预感。
“没事了,就是签协议嘛,法务早上过来吗?”周佳依提醒江纵北。
“李小雨去北京了,他的一个同学在别的公司做法务呢,早上赶过来。佳依,一会儿如果再有冲突你走就行,一个女孩子别伤到你。”江纵北说着拍了拍周佳依的秀发。
“我怎么能扔下你呢,好了,我去车上拿东西洗漱了,估计矿工都快过来了。”周佳依说着站了起来。
“你去吧,我去给福旺上炷香。”江纵北说着站了起来。像江纵北这样的矿老板很难得,他认为现在自己所面对的不再是老板和雇工,而是对生命的尊重,对逝者的尊重,包括让张矿长夜间去买麻衣孝布,也是打算全体矿工送福旺一程。
“江总,你来了?”高金友见江纵北走过来,很不自然地从灵前的小木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不用太内疚了,以后矿上没事时多去福旺家帮帮忙。拿炷香过来。”江纵北一夜没睡显得很疲惫。
“江总,我……我……我……对不起你。”高金友心里充满了愧疚。
“行了,别再说了,对你就是疏于管理。”江纵北说着话拿着香在福旺灵前的灯上点燃了。
就在他刚刚上完香时,张矿长开着矿上的三菱越野带着几个矿工回来了,孝衣、花圈都拉回来了,马九带着十个矿工兄弟也都来到了福旺的灵前,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分别上香祈愿福旺一路走好。
“你们换上孝衣吧,一会儿签完协议后,找几个工人跟着福旺家的人去料理后事,事情解决得越快越好。”江纵北对张矿长说道。
大家迅速地都披上了孝衣,半山白色。
刚刚换上孝衣的矿工就听到了山后传来了哭声。
“福旺的亲属来了,记住今天的目的就是送走福旺,大家都忍着点别再起冲突。”江纵北吩咐道。
哭声越来越近了。
“兄弟,二姐今天给你讨公道来了。”田二姐带着二三十人都清一色的白色孝服,扛着花圈从山头上向灵棚方向冲了过来。其实都是在向钱冲,田二姐是向那七十万冲,其余人是向两千的人头费冲。满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的二刚紧跟着田二姐,阿郎则隐藏在队伍中,来的十几个兄弟怀里都别了铁棍、三角刮刀。白家齐告诉阿郎一定要砸了盛邦的矿部,余外给阿郎拿了一万元钱,阿郎感恩涕零,临行前还召开了誓师大会。“今天,有我阿郎没盛邦,有盛邦没阿郎。”
这些人冲到灵棚前,有十几个人围着灵棚站定,剩下的人是来哭灵的,跪那就开哭。
“三哥啊,你死得好惨啊,怎么年纪轻轻就遭此厄运,你让我们咋活啊啊啊啊。”
“二叔啊,西南大路你走好,散碎银两你装好。”
“福旺啊,你三岁丧母,七岁丧父,给地主家做长工十余载,受尽人间白眼,你好苦啊,五十多岁就这么走了。呜呜呜。”
“儿呀,你让老娘可咋活啊!”
这些人哭得呼天抢地,就像死了亲爹似的。但你哭前调查好了啊。怎么福旺成了地主家长工了,福旺的母亲都死了七八年了,怎么也跑来哭丧了。
田二姐听着不对劲,就拉旁边那个哭灵的妇女悄声说道:“姐们儿,哭错了,他哪有给地主家当过长工啊。”那妇女听了一愣,接着又张开大嘴哭道:“叔叔啊,你放心吧!你那小孙子我一定帮你照顾好的,那孩子多可怜啊!”福旺的灵魂在天上气得飘来飘去的,这哪来这么一帮人啊,奶奶的我连儿子还没有呢,哪来的孙子?
江纵北和马九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马九对江纵北说道:“大哥,这帮人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江纵北也纳闷,怎么忽然又冒出这么多亲属了,昨天来的村长、福旺的爹、福旺的老婆怎么都没来啊?“马九,过去问问那个扛花圈的小伙子,弄清楚了。”江纵北吩咐道。
马九跑到那个小伙子跟前问道:“兄弟,你和死者什么关系啊?”
“他是俺三哥,亲三哥,死得好惨啊!”小伙子一脸悲痛。
“那福旺姓什么啊?”马九接着问了一句。
“姓福啊,你这人是不是抽风啊?”小伙子对马九是横眉冷对。
这时二刚和另外几个人在灵棚前打起了横幅:“盛邦盛邦,血债血偿。”
马九跑到江纵北跟前低声说道:“大哥,你先走,这些人连福旺姓啥都不知道,肯定是有别的来头。”
“江总,你昨天说的那五十万也太少了吧,我们问了,这种情况最少也得二百万啊。”田二姐这时一边抹眼泪一边向着江纵北走了过来。
“五十万都不行,我认为二十万就足够了。”这时江纵北背后出现一人大声喊了一句。
江纵北听出这个声音是公司门客马超舞的。
马九看见马超舞、江纵南和李进一起从山上走了过来,全部黑色夹克,棕色皮鞋。几天不见,李进真有了点江湖老大的风范。戴着墨色眼镜,一手拿着江纵南的皮包一手插在裤兜里。江纵南跑过来和大哥拥抱了一下,马超舞同马九和江纵北打了招呼。
田二姐听到刚来的这个中年人说只给二十万就急了。继续发挥着自己天下第一骂的本领,“你个有爹养没娘教的个东西,你给姑奶奶少一分试试。”
“啪!”李进蹿上去就是一个耳光。速度非常快,快得田二姐连九阴白骨爪都没来得及伸出,就眼冒金星了。李进在农村这种女人见得多了,他认为男人不打女人的前提是这个女人得像个女人。像田二姐这种人你就得给她个下马威,否则她绝对没完没了。
“你们他妈把我亲戚弄死了,还有理了是吧?”二刚骂了一声,带着几个哭灵的冲了上来。
这时人群中阿郎低声说道:“一会儿老五、老七和我一起砍刚来的戴眼镜这小子,废了他。老九你带着大洋子、老棍子去砸矿部,剩下人对付江家这哥俩,下手把握住分寸,能用铁棍就别用刀。”众人听后都把手放进了怀里,只等阿郎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马超舞低声告诉马九让盛邦所有的矿工赶紧全部脱掉孝衣。马超舞从人群中看到了阿郎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不脱去孝衣,双方冲突起来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
“马九,这些人都带着家伙呢,咱们来不及准备了,你负责保护江总的安全。李进你跟住纵南赶紧走。”
但马超舞所有的吩咐都已经晚了。二刚等人已经冲了过来,阿郎在人群中打了一声口哨,就见十几个人从怀里迅速抽出铁棍、刮刀,没有了骂声,忽然很寂静,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倒拖着器具很有秩序地跑了过来。阿郎先是慢走然后忽然变跑,老五、老七紧跟左右,直取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