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齐、向秀才、曹桂、曹昌剑在九天酒店接待了范秋,范秋不到一米六八的矮胖身材,一身耐克运动装,戴着一顶蓝色鸭舌帽,满脸堆笑。
分宾主落座后,范秋一抱拳面对坐在主人位置的白家齐说道:“小弟范秋,初到临滨还望白总多多照顾,但不知道白总让我挑的是哪条线上的什么点子?”范秋自幼混迹于黑道,像他所说的“哪条线上”的意思是哪个领域的,“点子”黑话意思是敌人。
白家齐挥了挥手,服务员会意,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小义佳品的胡小义,此人在临滨是个腕,你的任务是阻止他参与这次竞标,我担心他会和江纵北联手。”白家齐说完紧盯着范秋。
“胡小义?白总真给范某出了个难题,只他身边的灰狼、蓝雪就够对付的了,说说筹码吧。”范秋说着话从牙签筒里抽出一枚牙签扎了一块果盘里的西瓜。
“哈就——二百万,已经是底价了。”曹桂抢着说道。
“五百万,我会让胡小义在临滨除名,白总给你说实话,江陵我不打算回去了,我有命案在身。这次给那娘们儿二百万,她花光了下次还会敲诈我,所以做完这单买卖后我打算跑路了,护照、离境手续都办好了。”范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计划的逃亡地是蒙古国。
白家齐点燃一支烟,想起自己在胡小义寿宴上被枪顶住脑门那一刻;想起前几天去拜访胡小义时,他的那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我的江湖就是绝不与你为伍”;想到胡小义真的觊觎铁炉梁铅锌矿;白家齐点了点头说道:“钱不是问题,竞标那天胡小义和血凝经过的路线,秀才会通知你,在刀哥和向秀才拖住血凝和灰狼、蓝雪后,你趁机干掉胡小义,然后打车到玉龙高速西入口,车和钱给你准备好了,你出境后永远不再要回来了。”
“没想到我范秋还是走了一条不归路啊,最后做一回赏金杀手,也算给我的江湖生涯画个句号。”范秋把江湖看得很透,否则当年也不会退隐风波庄,但江湖这个地方却不是你想进就进,你想退就退的,江湖有江湖的规则,况且像范秋这些人生来就属于江湖。
曹桂在饭局尾声时提醒范秋,胡小义身上有枪所以最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背后下手,曹桂说这话时狠狠地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范秋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刀在关键时候绝对能呼风唤雨。
最后白家齐提议大家说点轻松的事,于是话题转移到了白小婉和郝净的大婚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五号,也就是竞标的前三天。曹昌剑告诉大家婚房和车队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给白总迎来这位乘龙快婿。白家齐对郝净更是赞不绝口。哈就曹桂酒后表现得异常兴奋,拉着范秋的手一定要带他去迪拜春秋会舍找两个俄罗斯姑娘过把新郎瘾。迪拜春秋会舍是临滨刚刚开业的一家色情场所,据说洗手池都是镶金边的,小姐全是俄罗斯、乌克兰的。曹桂说着这些话时闭着眼,眼前惬意地浮现了俄罗斯女郎那明亮的双眸、飘逸的头发、白皙的肌肤、婀娜的身姿。当他睁开眼时,酒顷刻间醒了一半,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俄罗斯女郎而是四名警察。
警察敲门进来时未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走到了曹桂面前,白家齐等全部站了起来,范秋悄悄将手移到了身后,握紧了掩在衣服里的短刀。
“你就是曹桂吧?我们以前在拘留所见过面。”走在最前面的中年警官说着话拿出了手铐。
“站起来!”后面的警察严肃地说道。
曹桂站了起来拍了拍中年警官的肩膀说道:“警官,我哈就和你们连局长可是兄弟,哈就我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曹桂,你在江陵涉嫌雇凶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中年警官轻轻推开了哈就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说道,紧跟着一反手将曹桂的双手铐上了。
“警官,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是白家齐,我给你们连局长马上打电话。”白家齐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
“不用了,连局长在这件案子上自己申请回避了,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中年警官说完带着曹桂往门外走去。
“哈就,哈就我冤枉,哈就白总救我啊!”曹桂走得踉踉跄跄。
向秀才跑过来脱掉外衣盖在了曹桂戴着铐子的手上说道:“没事,二十四小时白总会去保释你。”
“哈就兄弟,今晚你喝了不少吧,哈就我也有点多。”当在走廊上见到服务员时,曹桂装作是请客喝酒的样子和身边的警察打招呼。服务员也奇怪,禁酒令看来没起作用,怎么警察都着警服来喝酒啊。
白家齐动用了在公安的一切力量,得到的消息是临滨市公安局和江陵市公安局同时收到了一份曹桂、藏獒和警察吴义密谋刺杀严崇的录像资料,在抓捕曹桂的同时另一路警察带走了修鞋的藏獒。白家齐非常担心曹桂在里面会交代出自己和国土资源局局长叶准,弄得惶惶不可终日、焦头烂额。出了这么大的事,郝净和白小婉的婚礼不得不取消。
得到曹桂被抓、郝净婚礼取消的消息时,江纵北暗暗佩服小司马懿的聪明睿智。当初马超舞无计可施找到了小司马懿,小司马懿正在一家私人会所参加一个盛大party,和一帮年轻人正打开香槟,嬉笑打骂之余只给马超舞说了八个字“围魏救赵、一石二鸟”。恰好从杭州回来的江纵北也认为是该拔刺的时候了,于是就将江纵南在江陵取得的资料寄给了公安机关。
江纵北回来后表现得无所事事,成日和江纵南、俏菲菲、周佳依、马超舞等聚在一起打牌、喝酒,江纵南知道哥哥这是比较紧张的表现,成败在此一举,江纵北每每大战在即都会刻意让自己变得悠闲。在白家齐安插到盛邦的内鬼看来,江纵北一副胜券在握、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忽略了两个人,小司马懿和李小雨。
“哥,你别担心,即使这局败了,我这还有爸爸给的二百万垫底呢,我们依旧能东山再起。”一天下午打牌时,江纵南看着哥哥出牌时满脸欢笑的样子,心里越发疼痛,他从小和哥哥一起长大,最了解哥哥此时的欢声笑语在掩饰什么。
江纵北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牌,牌局中的马超舞、俏菲菲都不知道此刻的江纵北在想什么,其实江纵北是一种欣慰,一种对于江纵南终于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欣慰。江家兄弟不会为了钱而亵渎自己的人品,江纵南决不会吞掉父亲给他的二百万,江纵北一直这么认为,到今天江纵南终于委婉地交代了。
晚上,江纵北带着弟弟来到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盖有父亲江一山印章和江一山亲笔签字的信纸递给了江纵南——是江一山生前留下的遗嘱。这封遗嘱是上次去灵隐寺时,宏量禅师就是曾经在大雄宝殿和江一山参悟生死道理的净寺僧人交给江纵北的。
纵北:
见信时,爸爸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爸爸留恋你们,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现交代几件事给你。
一、你与白家齐注定有一场生死局,白家齐老谋深算,深不可测。马超舞、血凝是我给你选择的人才,相信他们会协助你渡过难关。如果盛邦败了,记住从此以后不要再踏入矿业领域,如果盛邦胜了,也要给白家齐留一条生路,切记飞龙在天之后就是亢龙有悔,凡事不可做绝。
二、盛邦所有林地、厂房、车辆及矿山的股权都要陆续办理在你妈妈名下,今后除了矿山以外生意上的投入都要经你母亲允许,她这些年和我一起积攒的经验会带着你走向另一个辉煌。
三、纵南在我这曾取走过二百万现金,我走后如果他承认了,当你母亲百年后家产有他一半,如果不承认则分文不予,所有财产你可自行处理。
四、……
五、……
江纵南看完遗嘱后,泪眼蒙眬,心里五味俱全,微笑着将遗嘱递还给了哥哥,微笑中带着些许惭愧。江纵北微笑着接过来,微笑中却满是释然。
“纵南,后天就要竞标了,你明天把所有材料都会同小周检查一遍,然后再和胡小义沟通一下,没有胡小义在场我担心白家齐会狗急跳墙。”自从身边少了血凝、李进,江纵北总感觉没有底气。
12月27日,一天无事,临滨整个城市都变得非常宁静。到了晚上,竟然又飘起了鹅毛飞雪。
起初是雪粒,不一会儿,雪粒汇集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好像许许多多的白花瓣被冬姑娘大把地往下撒。一簇簇,一团团。天越来越暗,雪越下越大。
江纵北、江纵南、马超舞、周佳依、俏菲菲、李小雨、小司马懿、王天策、白家齐、曹昌剑、白小婉、郝净、焦副总、向秀才、范秋、胡小义、灰狼、蓝血、血凝——此时都在各自的空间里面对着茫茫白雪想着不同的心事,臆想着第二天即将开幕的大局。
凤落沟、铁炉梁、转山子都罩上了层层积雪,雪峰冷峻而挺拔,玉树琼花怒放。
而在这个雪夜,一个戴着斗笠、披着风衣的人匆匆地走在临滨的大街上,向着金兴矿业总部的方向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风雪夜归人,刀哥胡晋准时回来了。
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在默默地看着门外这场雪——被白家齐软禁的良叔。老人面对着大雪咳嗽不止,他坚信江纵北一定会承继江一山的魄力,彻底将白家齐“埋葬”在这场风雪后。
黄昏的雪,深切切的,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雪花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好像出征的战士,披着银色的盔甲,又像是一片片白色的战帆在远航……
12月28日,在这一场风花雪月后,慢慢地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