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没有啊,我没有交女朋友,也没打算交。”他的脸居然难得的飘了两朵酡红。
“呵呵。”爸笑。
“荇荇回来啦。咦?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妈妈笑眯眯的问。可恶,地都快站出坑了,才看见。
“没有。”
“宇航哥要走了,明天坐七点的飞机。”
“知道了。”
“你好像没精神?”
“没有呀。……哈哈!”
张宇航面无表情。“:
“叔,阿姨,我还有些东西没有买,能不能让荇荇和我一起去买?”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胳膊支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纠结着,静静的看着她。
“荇荇?”爸爸问。
“好啊。”她笑眯眯的说。她可不想让谁看出点什么。
“我叫老陈。”爸要打电话。
“不用了叔叔。我们坐公交去,更方便些。”
“好吧。”
“宇航,明天我和你叔不能送你了。”
“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肯定迷不了路。”
“老公,还有什么我们没交代的吗?”爸妈面面相觑。
“唉——”爸叹了口气。看得出,他们有些惆怅。
“反正,就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回家。”
“嗯。”他闷闷的答应,嘴角微微抽动。
这种告别的场面真是让人受不了。青荇说:“走了啦。”
他们坐着公交车,大约坐了四十多分钟。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色从他的眼底一一闪过。
唉,这个衰人,叫人出来就是为了扮冰山王子的吗?青荇微哂一声,也一语不发。
到了金地大厦,他们下了车。张宇航没说要买什么,青荇也不问。他们默默的在商场里一层一层的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她也没有说。
他走在她旁边,身材修长挺拔。随着暖暖的空调风,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雪白的衣服映衬着纯净忧郁的脸庞,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眸子……完美得让人遥不可及。
青荇才发现,很少有男生穿白色的衣服像他那样穿的这么干净。
这小子臭p得很,超级自恋。
有年轻的女孩子从身旁经过,目光纠结不清,婉转,缠绵。
虽然他们之间只有一两步的距离,但她的心里却有着一丝惶然:和他,也仿佛从未有过的疏远。
一层。
两层。
三层。
四层。
五层。
六层。
七层……
他终于在一件展品前站住了。她也站住。
他们几乎同时屏住呼吸:哦!好美的水晶艺术品!每个角度都是那么的晶莹剔透!一对微笑着的老夫妻头挨头的坐在长条椅上,妻子拿着一个气球,丈夫在他们头上撑着一把伞。他们笑的那么满足,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仿佛都记载了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稍微变换一下角度,整个艺术品就流动着光华,像是有了生命!
“真好。”身边的他低低的说。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她凝视着它,竟觉着这两个老夫妻的头似乎靠得更近了……
“碰”
“啊!”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揉着脑袋。
“嘿嘿,你没事吧。”
“没事。”
气氛在微妙的变化。
“你说,我要是把它送给叔叔阿姨,他们会不会喜欢?”
“你想送我爸妈礼物啊?”
“嗯。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想提前送他们礼物。”
“肯定喜欢。”
“小姐,打包。”
好几万呢,刚领了奖金,果然是超拽。知识就是金钱哪。
他们坐上了车,该回家了。
“嗯!,那个,想不想去迪厅?”他的目光却游移到其他地方了,仿佛说出这样的话很艰难很逊似的。
他不是从来都不去迪厅吗?
“要不,去欢乐谷?”
“不去。”
“这样吧,去迪斯尼乐园,晚上的灯光很漂亮。”
青荇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有些心虚的避开她的眼神。
返老还童了?
“不去。”
“那你说去哪?”
“哪也不去,回家。”
他不说话了,似乎有些黯然。
青荇露出笑意。突然喊道:“司机停车。”
他们在一个广场旁下了车。
华灯初上,广场很大,三三两两的人群悠闲的散着步,孩子们飞快的划着旱冰。他们在一个条椅上坐了下来。空气很清新,有很大的绿地。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地摊还有几家露天大排挡。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闹市区,这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那个!你饿了吗?”
“对面有一家西餐厅,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牛排,我知道你喜欢七分熟的最好还有一点点血丝的那种。”
青荇简直有些困惑了: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青荇站起,手搭凉棚做左顾右盼状:“咦?咦?!”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果然——这家伙原形毕露,像个青蛙似的气鼓鼓的说:“干嘛?不想吃拉倒。”
这才像你嘛。青荇咭了一下。唉!如果不是他昨天如此“表白”她还以为他喜欢她了呢。
“你生气了?”讪讪的。
“没——有。”她做出一副可恶的无所谓的样子。
这深深的刺痛了他。
她转过脸。
令人尴尬的沉默。
他们两个突然开始专心致志的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广场上出现了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捧着几朵小小的发黑的玫瑰,在人群中兜售着。只要看见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会有一个小孩像苍蝇一样围上去,递上一朵花。被推销的人都是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
有的小孩没可奈何,只好寻找新的目标,有的干脆就死缠烂打,非得让人买。比如说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头秃了一块的约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缠着一对男女:“叔叔,买一朵花送给靓女吧。”
“不买。”男子不耐烦的说。
“买一朵啦我喊你爸爸。”
“喊我爷也不买。”男青年说着,拉着女伴就走。
那男孩急了,一下子抱住了男青年的腿:“你买不买?!”
“嘿!”那男青年踹开了他,凶道,“再不走我打110了!”
那男孩一看这次强卖无效,皉着白眼,不禁恼羞成怒,狠狠的照人腿上踢了一脚再啐上一口,在人发飙前一溜烟的窜了。
这样的小鬼也实在可恶。
“我明天要走了。”
“恭喜你。”
“我,希望,在你家寄住的时间里,没有给你造成困惑。”有些艰涩的说。
她心里一黯:他这么急急的撇清,是怕她喜欢他吗?
青荇偏过脸,甜甜的笑着:“困惑?没有的事。再说了,和唐君少那样的家伙在一起,其他的男孩子还真看不入眼呢。”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口是心非的话,明明心好痛,唇边却露出恶意的笑。
她得意的昂起头。
他转过脸,不再言语。
两人重又坐在了广场的条椅上。
都市的夜空被华灯照亮着,星光黯淡。他们望着远方的夜空,却看不到一颗璀璨的星子。
身后是一棵合欢树,树上开满了一朵朵粉红的像裙摆一样展开的花。
花纷纷扬扬的落着,像一个个舞蹈着的精灵。地上已经薄薄地铺了一层花瓣。
张宇航张开手掌,一朵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纤弱的花瓣,在掌心里轻轻的动着,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落。
他低头看着它,唇边漾出浅浅的笑,然,眼底,映出花的影子,却是落寂。
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弧线,低垂的睫毛,有着一种隐忍的柔弱的哀伤。
青荇突然觉着心里好难受。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在为谁难过。
她突然好想不顾一切的抱住他不管他到底喜欢谁都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只为不要看到他的寂寞。
终于,她看着他,想说——
眼里的光焰渐渐熄灭,却终于丧失了勇气。颓然的低下头。
她不是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从来都不是。
“啪,啪。”!击打在肉上的很钝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循声望去,发现在旁边的小巷里,一个男人正在猛扇一个男孩儿的头。在黑夜里,那男孩张大了嘴,无声的恸哭着。他头上秃的那一块,泛着微微的白光。
张宇航的瞳孔骤然缩小!青荇“腾”的站了起来,就要去找那个男人理论!
衣襟却被拉住了,是张宇航!
“你这样帮不了他。”
“那要怎么样?看着他挨打吗?!”
“听我的。”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看见那个中年人躄进了一个露天的大排档里吃饭。张宇航站起身,说:“我们去吧。”
他伸过胳膊:“装我女朋友吧,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
青荇愣了一下,遇到他正望向她的清澈的目光,不知怎么,如醍醐灌顶突然就释然了。顺从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幸好刚才没说。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这一刻,就算他不属于她,就算是演戏——能和他这样近的依偎着,以后,也可以做个想念吧。
心一下子放松了,这些天的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在和那个人隔两个摊子的地方停住。张宇航选了一个紧挨着老板炒菜的桌子坐了下来。
“吃点什么?”胖胖的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
“要一盘炒田螺,一盘啤酒醉虾一份辣子鸡,要多放辣椒哦。”青荇抢着说。
张宇航惊异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变得兴高采烈。但,只要她开心就好。
“宇航哥,你要些什么呢?”
荤的她都要完了只好要些素的了。
“蘑菇?”什么蘑菇,老板娘莫名其妙。
“蘑菇炒青菜。虾皮炒青菜,嗯!再来一盘炒青菜。”
“我还要一盘粉蒸肉。”青荇说,然后不好意思的扮了个鬼脸,“真的好好吃哦,我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张宇航郁闷的看着她,这个丫头也不怕吃成个肥肥?
老板娘被他俩给逗乐了,急忙去张罗配菜。老板则围着锅灶热火朝天的爆炒着菜肴。
那边是两男一女,一边喝着小啤,一边眼睛不时的溜着那些卖花的孩子。看来,他们是监督这些孩子的。
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了上来。红红的醉虾,黑色的泛着油光的田螺,让人食指大动。
“嗯!虾的味道真鲜,你这一定是选的活的罗氏虾,有的商贩用死虾来冒充,其实死虾和活虾不仅味道有差别看起来也会不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老板,赞。”张宇航竖起了大拇指,把个老板老板娘给乐的,可算找到识货的了,边忙边聊了起来,聊的五花八门,什么生意啦做菜啦不亦乐乎。
青荇终于瞅了个空,小声问:“喂,死虾和活虾做熟了怎么分辨出来?”
“这个啊!”说完这仨字他又开始和老板扯其他的话题了。
可恶!这厮居然卖关子!
青荇像只青蛙似的气鼓鼓的怒视着他的后脑勺——因为这个家伙还在津津有味的听那个聒吵的老板说着什么。他说的是一种外地的口音,她也听不太懂。
就在她已失去耐性正准备敲他脑壳的时候——张宇航终于笑嘻嘻的转过脸:“很简单哦,活虾炒熟了之后会蜷在一起,但死虾因为已经死翘翘了所以炒熟之后也会直挺挺的。”
原来如此。
他又开始教训她了:“平时一定要多观察多学习,大部分的知识都不是从课本上学来的。你刚才在心里……的时候老板又教了我一招,怎么样快速的去除田螺里的泥,你没注意吧。”
青荇心里有些赧然,但嘴上却很硬:“那又怎么样,只是因为我听不懂他的话嘛。”
老板娘坐在张宇航旁边开始一边剥蒜一边和他聊。
“大姐,广场上那么多卖花的小孩是本地的吗?”
“当然不是啦。有的是从穷地方租的有的是从外地拐的。有几个亲生父母打孩子能那样打的呀。可怜着呢。”
青荇还是第一次听说孩子能出租。
“天哪,孩子居然还能租?他们天天在这卖,就没有城管的管吗?”青荇问。
老板娘笑了,眼睛都咪成了两条肉缝:“一看你这小丫头就是从小泡蜜罐儿里的,啥也没见过。民不举官不究,知道吧。”
张宇航指了指那个中年人:“那个人好像是一个头子呢。”
“不光他自己,总共有四个人呢。看见那个摊没,两男一女的那个——”
他们顺着老板娘的手势,看见邻近的一家大排档那三个人边喝着小啤边用眼睛溜着广场上的孩子。他们穿的都还比较体面,如果不是老板娘指出来,还真看不出来。不过那女的很有特点,她总是歪着脖子皱着眉头像是一只被不情不愿的拧断了脖子的烧鸡。
“今天他娘的不知交哪门子的好运,四个人都吃了。”老板骂了一句。
“他们四个人住在一起吗?”
“不是。那女的和旁边那个二百多斤的胖子是两口子,她旁边那男的和那个摊上喝酒的在一起。”老板娘指了指刚才那个中年人。
青荇仔细的看看那个中年人,他一双小小的眼睛贼溜溜的放精光,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一手抱着馒头一手夹着菜,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的,尖尖的脸黑油油的放光。像捧着松果吃的松鼠。
“他们住在哪里?”
“不晓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