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是因为苏睫！”

“不是因为苏睫，而是因为……”

“因为我不配你爱！”

“不，是社会不让我爱你！”

“社会，这个社会，哈哈哈哈，社会是谁？”

“盈盈呀！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你难道还没有这种体会？”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一个极端自私的小人！”

“盈盈，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种人，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要向你负责！你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

佟盈盈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陷入这种窘境，她原以为只要一个女人敢于去爱自己所爱的人，她就能获得对方的爱，可是现在这一切都粉碎了她的梦！她的灵魂崩溃了，她摇晃着身子，用嘶哑的声音说：“你走吧！我不会再见到你！”

高山站在佟盈盈面前，胸中似万箭穿心，他无法解释清楚自己心中的万千语言，他怎么不爱盈盈呢！他爱，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是那场风波制造的绯闻，让他没有这个勇气，他真的爱上了盈盈，不正好跳进了人家设计的陷阱，证明自己本身就不清白吗？

他没有办法，没有余地，没有退路，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前途，放弃自己的一切，什么声名可以全不顾，但他有责任爱护保护盈盈，还有她年迈父亲和为滨江市发展殚精竭虑的任重市长。盈盈你恨我吧！你恨的越深我的心里才安宁。盈盈你怨我吧，是的，也许从爱的意义上讲，我是自私。但我要告诉你，我会永远用心爱着你，哪怕你远在天涯海角，我会每天为你祝福和祈祷！

高山果断地走过去。他伸开双臂，有力地拥抱了佟盈盈，然后他坚定地走出了这幢曾令他朝思暮想的小楼。

40

高山走了，带走了佟盈盈所有的希望和期待。

佟盈盈这时已如梦初醒。她的心情竟然变得异常的平静。她从容地穿好衣服，收拾好房间，把各种资料整理好，然后她坐在书桌前铺开白色的信笺：

高山：

从现在开始，你忘记我吧！我们曾经因事业与追求相守，做的是一场美丽而痛苦的梦。这个梦，今天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这一点而言，你在我心中仍然是伟岸而生动的。要说的话，其实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用眼光和心声交流过。你我都强烈地感受到彼此的真诚和挚爱。你说过，有时对我的想念，如同水和氧气，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和需要。可惜这自然界的水和氧气我是无法带走的，现在我只能带走你的梦想和坚毅。这是我去年夏天在地中海照的相片，送给你作永远的留念。看着这张照片你就能听到我的声音，感知我命运的足迹。高山：我爱你，现在只能化作对你永远的祝福！

当现实失去了历史的印痕

犹如沙漠离开了大海的怀抱

如同我在日内瓦得到了一支没有蓝墨水的钢笔

无法支配智慧的源泉

去滋润旅途美丽的诗行

我俯下身子去触摸柔软的海水

也像抚摸自己激荡的心胸

就感觉人生如舟

不知道，明天又将飘向何方

高山，我真???有想到，一年后的这首诗，却成了我自己人生片断的悲壮记忆！

高山收到这封信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他立即拨打佟盈盈的电话，回答他的是：“你所要的电话，已经关机！”

高山知道，佟盈盈此刻一定离开了这座城市。

可她会去哪里呢？

41

美丽的瑞士首都日内瓦是一颗绿色的明珠，嵌在山和湖连接的版图上，放射着耀眼的光芒。任重坐在飞机上，从高空俯瞰日内瓦，就觉得这是一座异常秀美而充满诗意的城市。起伏如波浪奔涌的绿色山峰从阿尔卑斯山脉延伸而来，用它绿色的重重叠叠的山岭簇拥着碧玉般的日内瓦湖。湖畔的绿树丛中，高扬起的红色、黄色、紫色的楼群和建筑沐浴着璀璨的阳光，显得生机蓬勃和流动着现实的想象风采。绿色的山坡上，有牛群在草地悠闲地咀嚼着绿色的阳光，城市的道路和乡村的田园，都凸显出生命的神韵和活力，展现着大自然与人类共同创造的和谐画面。

此刻，任重的心情也很舒畅。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城市，尤其是星空新城计划的初步实施，滨江市已展现出崭新的城市风姿，特别是生态人文环境的塑造，勾画出了第三代城市的新轮廓。

这次他到日内瓦就是参加欧中“城市文明”市长论坛。他将要发表自己关于城市的见解和对未来城市的美好畅想。或许是心情的激动和受日内瓦美丽城市风光的感动，任重觉得自己此刻又有了新的思想闪光和灵感，他拿出了自己的演讲稿，并立刻进入了新的思维天地，他在稿的空白处写道：

当我乘坐的飞机掠过巍峨的阿尔卑斯山脉，降落在这座被群峰环抱的绿色城市时，在我的眼前便呈现出了一幅用山光、水色、城廊、鲜花、绿树编织而成的美丽画卷。这就给我这个带着对美的感悟和向往的城市管理者，萌生了一种强烈的亲切感和想象力！

随着任重思绪的奔流，飞机徐徐在日内瓦市机场降落。

在日内瓦欧中市长庄严的论坛上，任重激情奔放，他侃侃而谈：

当我们实施cegc城市的建设新模式凸显雏形时，我们已经看到了这座城市的美丽和和谐内质，无论冠之以花园城市还是生态城市，都是同样地富有诗意和凝聚人文关怀。同时也使我们从城市的功能、舒适、可持续发展方面去体会到城市的美感和魅力是城市静态美与动态美的和谐与统一，是丰富多彩的城市物质形态自然而生动的彰显，它能使人们产生广泛的联想与憧憬，从而唤起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热爱。

很多哲人都称具有美感的城市是“凝固的音乐”、“立体的画卷”、“律动的诗韵”。当我们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徘徊在广场、湖泊的林荫道上，欣赏品味着各种城市建筑的连续画面，感触着建筑与建筑、建筑与环境的统一与变化，有跳跃、有起伏，有色彩、有灵感的城市生命波动的节奏与韵律的美时，就如同月夜里聆听音乐，有一种澎湃的感情波涛会激荡自己的心胸，那份独特持久的愉悦和心灵的慰籍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曾到过世界的许多大城市，都因她们有其独特的美感和魅力让我流连忘返、刻骨铭心。在阿姆斯特丹我欣赏水之城、浪之路、船之车、帆之家，楼房依水而立，人群驾水而流的水城美景。即使在德国的海德堡小街，也使我徘徊在清亮缠绵的耐卡河的梦幻里，把心留在街市盛开的鲜花丛中。

大家知道，城市的美感与魅力来源于文化之美、自然之美、建筑之美、人性之美。城市是人类文明的积累和生发之地，是文化的容器和基因库，她的文化底蕴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城市美感与魅力的“丰厚度”。每当我游历于历史文化名城，或置身于现代化大都市之中，都会为那些闪耀着精湛的艺术之美的杰作（包括建筑、广场、雕塑）所吸引、所激动、所感叹。翻开世界城市发展史，不管是古罗马的庞培还是希腊的雅典卫城，不管是我国的唐朝长安还是法国的巴黎，也不管是中东的巴格达还是埃及的开罗，每座城市都有一部动人的传说。木石本无情，人使而为之，一砖一瓦，一木一石，无不承载着历史的沧桑和记录着岁月的风云，人的智慧与力量的创造，乃至生命的追求和文化的延续，时代的变迁。这些无言的木石、砖瓦便铸成了能向世人诉说的动人史诗和灿烂的历史华章。

但是，城市又从来不是单纯地作为艺术品而存在的，它是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的产物和标志。真正充满美感和魅力的城市不仅能满足人们的审美要求，提高生存环境质量和生活质量，促进人类进步和社会发展，还能弘扬这座城市的优秀文化和人文精神，塑造人的品格和形成创造美好生活的内在动力。城市是一本打开着的“生活的教科书”，既教会我们怎样生活，又教会我们热爱生活、创造生活。

最后，我想说的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中最美的城市。对于城市美感与魅力的感知与评价，正是我们对自己生存状况、自身存在以及生命价值的审视和体验。我相信，只要我们在城市的发展、管理和建设的过程中，更多地尊重自然、尊重文化、尊重科学、尊重人性、尊重环境，我们就一定能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雕塑出更美好的城市。

掌声响起来了，会场上出现了热烈而激情的场面。

曾获诺贝尔奖的瑞士著名设计大师维亚·洛克是《城市设计艺术》的倡导者，他特别欣赏任重关于木石本无情，但一旦注入文化的因子和智慧的创意，便会渗透情感并迸发生命的光辉产生美感和魅力的观点。他走上讲台，伸开双臂与任重拥抱：“你是迄今为止，我听到的中国市长对城市规划设计艺术最精彩的演讲，我可以想见你所在的城市一定非常美丽、舒适、充满文化和人情味！”

“应该说，你的判断是不会错的，我们的城市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尤其是文化生态城建设已经给我们展示了非常美好的前景！”

“我想问一个也许令你不高兴的问题，据我所知，你们中国的官员任职是有年龄限制的，我想你已经做了10年的市长，你还会继续圆你的城市梦吗？”

“你问的问题，我其实非常高兴，因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我现在可以愉快地告诉你，我的城市梦正在由比我更年轻、更能干、更智慧、更富有思想和想象力，又有坚毅精神的年轻人去完成。回国以后，我要做的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辞去市长的职务，把建设新一代城市的接力棒交给更富有哲学思维和创造的年轻人！”

“你真了不起，从你身上我不仅看到了中国城市发展的希望，更看到了中国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后继有人，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希望！”

“谢谢你，维亚·洛克先生，我真诚地邀请你去中国，去我们的城市做客，在那里可以更丰富你的城市设计艺术！”

42

蓝江在奔流、歌唱，扬起蓝色波浪的手臂，迎接着每天蔚蓝的天空和地上有节奏波动的彩色车流。

一切总是那么鲜活，

一切总是那么蓬勃，

一切总是那么生动，

一切总是那么繁衍。

这年的春天来得早，是因为年前的雪下得早；这年的春天花朵开得艳，是因为流动的空气又多了几分温柔和清爽；这年的春天餐桌上的酒更加香醇，是因为滨江市民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自豪和欢欣！

初春的滨江两岸已经在春风的吹拂下展现出万紫千红的景色。雄伟、典雅、庄严的滨江音乐厅以其独特的风姿和文化形象耸立在蓝江与星河的交汇处，像一颗银色晶莹的宝石在绿色的滨江风光带上放射着耀眼的光辉。

高山和韩芬刚刚度完蜜月，他们推动坐着苏睫的轮椅来到江边的音乐喷泉广场，等待参加新音乐厅举行的首场音乐晚会。站在江边凝视滔滔北去的蓝江水，倾听机轮船的清脆笛声，遥望江对岸楼群后隐隐约约的起伏青山，高山倍感这些年跋涉的艰辛和心灵的伤感。他想起了佟盈盈，想起了已离任的任重市长，想起了又远渡重洋的佟教授，想起了眼前的苏睫，想起了自己经过的这些充满酸楚和感奋的日子。

这也是一首交响曲，不过，这是一首生命的交响曲！是一首与这座城市共欢乐、共忧患、共命运的孤独、友谊和记忆深怀感恩情感的交响曲！

音乐晚会终于拉开了紫红色的帷幕。

一支由两百多人组成的宏大交响乐队在著名指挥家郎值先生的指挥下，以其江河般澎湃的气势渲泄着音乐家们心中的激情与向往。

今宵，灯光是如此灿烂！

今宵，月色是如此明丽！

今宵，花香是如此浓郁！

今宵，春风是如此深情！

今宵，滨江市在欢歌中蠕动！

今宵，多少人在美妙的旋律中憧憬梦幻的明天！

整个音乐厅仿佛变成了一片沸腾的大海，飞溅着思想和情感的浪花。

韩芬在流泪，她想此刻要是佟盈盈在这里共享这美好时光，该多兴奋！苏睫也在含泪想，盈盈你此刻在何方？能听到这里的美妙旋律么？高山更在想，此时，任重市长也许还在灯下思索，他的头发又多了一堆雪花。盈盈和佟教授又在哪座城市的小巷匆匆前行……还有金明书记正站在地图前凝神???思。是的，这一切才是真正的永不停息的命运交响曲！人的生命和灵魂的壮丽歌唱！

此刻，高山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即将结束晚会时，站在眼前舞台上，正在演唱的是与自己曾经心灵相通、心血相融的女人佟盈盈。佟盈盈饱含热泪地深情演唱，激起台下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没有握手告别

我的心已把你带走

没有海誓山盟

你却时刻在我心头

花朵谢了又开

山溪清泉长流

树木枯了又荣

雨后青山更秀

生命有岸岁月迢迢

人生无悔深情相守

莫道关山千重断桥残月

自有阳光万里春风杨柳

梦也美丽

情也温柔

一曲恋歌从头唱

天老地荒无尽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佟盈盈的歌声飞出剧场，在江城的夜空回旋奔突，和着灿烂的灯火，穿越街市的巷道和窗口。

高山激动地带头鼓掌欢呼！

掌声像江涛汹涌弥漫在整个音乐大厅。

韩芬、苏睫含泪取下围在脖子上的红色丝巾，拿在手中，使劲地向舞台挥舞着。

挥舞的红色丝巾，像一束火焰，映红了灯火辉煌的大厅。

佟盈盈看到了红丝巾，她深情地把手中的鲜花举起来！举起来！

2007年9月1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