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推手 2
作者:迷糊汤      更新:2019-10-11 14:42      字数:4079

这一年,股市的火暴还是开始了。这不仅让任非笑了,也让房天晓笑,还让贾徵道跟着笑。当然,作为幕后推手的各种主力都在笑。在一片笑声中,在人民币升值的推动下,在过去两年股市复苏及大涨的刺激下,大量新股民正源源不断加入到股市中。不要看股市的交易量,就从每天几十亿的资本增加量中就能看出一种浮躁,正是这种浮躁,让主力都笑得睡不着觉,在满天星斗下开始数钱。

散户还没有来得及数钱,他们的钱全成了股票,在满仓的诱惑下,他们都满怀豪情地开始酝酿着下一轮的行情,这种行情比拟着美国的纳斯达克,比拟着香港恒生指数,他们的梦才刚刚开始。

“我要挣钱,我要理财。”“你不理财,财不理你。”“放在银行里就是损失。”“银行的钱都进了股市,你还等什么?”这样的号召是力大无比的,是老百姓无法抗拒的。当然周青山也不例外。

不过周青山没有想到,他曾经推荐的红蓝股份此时已经面临诉讼,这种诉讼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当他听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年7月30日,红蓝股份在其发布的半年度报告中称,因报告期内接财政部《财政部行政处罚事项告知书》(财监函[10007]18号),财政部决定对公司虚计收入、签发无真实贸易背景的银行承兑汇票等违反《公司法》、《会计法》的行为予以通报批评并罚款20万元的行政处罚决定。

同年11月,一名姓王的投资者以红蓝股份发布虚假陈述信息,导致其在购买该公司流通股票时发生亏损为由将红蓝股份告上法庭。随后,全国各地多名投资者也分几批通过律师事务所向红蓝股份提起了赔偿的诉讼请求。而今天恰恰是诉讼时效到期日,也是开庭审理的日子。

这样的事情,让任非很难笑出来,贾徵道的笑容也不见了,只有毛铅华还振振有词,说:“让他们去告,我们做我们的。要知道红蓝股份已经是大宏达,我们有更多的说辞,再说了,不要忘记我们手中的利器。”

利器就是汪之翰的稿子,无论多大的风浪,在经济学家笔下都可以化险为夷。这是毛铅华的理论,也是贾徵道的救命稻草,自然更是任非接受大宏达操盘的最后一招。他不能让大宏达连续跌停,但不又能不跌,他只能毫不犹豫地接住经受不起风浪的散户的抛售。这样的抛售只能用涨来抑制,在这样的条件下拉升股票价格无疑是告诉人们赶快抛,所以任非必须用技巧。

这就是庄家的捧。这种捧既不能抬高也不能让股价下跌,就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捧着。这种捧是有文章的,力气不够就跌下去,力量来了就可以升上去,上下全凭这只手。这只手就是庄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有了这只手就有了“捧”。

这种“捧”仅凭庄家还是不够的,要有人追捧,站在最前沿的就是股评家,少了股评家的追捧,这种“捧”就显得人单势孤,就不招风,就无人问津,“捧”就成了收藏。

任非要放手,在恰当的时候放手,还要放得自然,不着痕迹地放下之后,让广大散户开开心心地抬轿子,高高兴兴接过他手中的货,然后再骂他。只有骂他时他的任务才完成了。人就是这么贱,不骂不高兴,任非期待着骂,房天晓也期待着。房天晓是“捧”的第一要人,少了房天晓就少了火候,房天晓的名气与文章都是一把把“火”,可这火不能太猛,也不能太小,还是要恰到好处,这篇文章就是一个例子:“……大盘的涨跌无疑预示着个股的走向,可一只股票的走向还是受到各种利空的影响,比如大宏达股份,各种诉讼已经让大宏达找不着北,可它有着良好的业绩,这种博弈是否能让持有与抛售产生正确的判断是个难题,但我认为这不是难题。一方面大宏达主力很强,业绩很好,另一方面大宏达是顺着国家经济大方向发展的,比如证券的经营与私企的介入,还有大宏达一贯的表现……持有是投资,投资毕竟是投业绩而不是新闻,而看空也符合目前的散户视角,不过我相信中国的证券市场正在由投机向投资转变,业绩是不二的法门……”

这样的“捧”虽说暧昧却很给力,房天晓也发动了同行,间或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吹捧大宏达:“大宏达是有前途的,可能会鹏程万里。”就是这种可能,让任非的“捧”就不用太费力,可即使不费力,却不能少花钱,他必须有更多的资金来支撑,这种支撑绝对不仅仅是出点汗就可以完成的,必须要真金白银。

任非要真金白银,周青山要的是说法。他站在大厅里看着众人的目光时,心里多少都带着一些内疚,这种内疚更多的是源于秦伊茜。秦伊茜的钱挣在大宏达,她是幸运的,认识了周青山,这种幸运让她对周青山再次有一种依赖,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拼上身家性命的股民,仓位也只有几万块,但看着这些新闻旧事的时候,那种后怕还是让她多少都对周青山的消息产生一种说不清楚的依赖,她现在再也不敢随便买入,她计算着手中的钱,也计算着自己的爱情。

秦伊茜并非不渴望爱情,但当她的丈夫离开她,她又满怀着要秦勤上电影学院的目标时,她的心里的确装不下爱情,她的爱情已经随着丈夫的离去而离去了,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实现丈夫的目标,实现秦勤的目标。她需要感谢周青山,正是由于周青山的帮助,才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现在她完成了别人的目标,就该寻找自己的目标,而在她这个年龄,要寻找的还是爱情。

她的目标还是模糊的,只是在看到大宏达的诉讼之后才稍微清晰了些,这种清晰也是基于“如果不是周青山,自己的股票可能就是埋葬自己的一捧土”这样的认识才产生的,自然她的爱就偏向了周青山。

周青山五十几岁,年纪虽然大了些,可50配40还是属于郎才女貌的年龄段,还是世人都认为合适的年龄差。尤其是周青山的发型变换之后,染黑的头发让他的腰板也直了许多,这样她站在他身边就多了些相配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里,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让她身不由己就向周青山靠拢。这种环境里也有秦勤的教唆。“妈,我不是那种封建的人,你才四十几,是不是该再找个人?”秦勤的话是玩笑时说出来的:“我看老周就不错,虽然年龄大些,但家里没有负担,人还体贴。”

这样的话也让秦伊茜心中一动,人在少了那种艰苦的目标之后,孤单就随之而来,这种孤单就如鞭炮的药捻,点燃了就必须有响声,她没有回应的响,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

秦伊茜再次进入大厅的时候,眼神就不如先前那样专注,大屏幕上的数字已经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一双可以在弹簧上安抚她的手。到了今天,到了秦伊茜这种年龄段,爱情已经有了差异。再次面对周青山时,她的心有些七上八下,但她没想到这种七上八下的忐忑,反而有了“欲拒还迎”的吸引力,让周青山的魂都丢了。

“我清仓了,越是看到这些消息,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我也是。”其实周青山的仓位还很高。

“老周,你说往下该怎么炒?”

“看看形势再说。好不容易才挣钱,据说上一年挣钱的人只有10%,70%的人都亏本,咱还是好好看看形势再说,千万不能好不容易赚点又套进去,给别人抬轿子。”

周青山的“咱”让秦伊茜感觉很近,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她赚钱几乎就是因为周青山,这种10%的几率不计算也知道是凤毛麟角,快一个亿的股民,10%也只不过千万,可赚了几十万的人就少得可怜了。秦伊茜的小可怜让周青山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期待,而秦伊茜的话正是他的期待:“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

还是扬州小炒,只是秦伊茜这回做得更加精细,她知道周青山不爱吃甜,就少放了糖,周青山吃起来却更甜了。秦伊茜特意把花雕酒换成了二锅头,牛栏山的二锅头现在越做越精细,青花瓷的瓶子放在桌子上就已经说明了价钱,也说明了秦伊茜的心意。周青山呷了一口之后才开始笑,不过他的笑没有那种成竹在胸的内容,只是那种浅尝辄止的喜悦,他的语言也轻了,话渐渐多了。

“小秦呀,秦勤不回家?”

“她住校,在学校里很方便,她第一学期就得到了老师的夸奖,说她有表演天赋,如果努力,会有前途的。”秦伊茜说着,忽然感觉自己唐突了,如果秦勤真的成为明星,自己与周青山这样交往会不会影响她的前途?她想起一个小品,农村的父亲来看明星女儿的故事,为了前途,女儿连老父亲都不认了。如果外界知道自己与周青山的事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

她本来离周青山很近的手,忽然变成了斟酒之后的远离。“这可不是小事情,这可不是小事情,不要太掉以轻心。”秦伊茜似乎又找到了目标,赶紧转移话题:“秦勤说有个导演已经找她试镜了,感觉还不错,我真为她高兴。”

“有其母必有其女。”周青山多少感觉出来这种转移,他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开始夸奖秦勤,顺便就夸奖秦伊茜,他知道像秦伊茜这样的女人,曾经的故事即使不多,也够他读的。不过他不想读她的过去,他从心里想的是他与她的未来,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未来有点海市蜃楼。

这样的话题还在继续,秦伊茜说秦勤的努力换来了名气,但名气不是荣誉,名气要想转为荣誉还需要第三方的权威认证,在娱乐圈不仅需要名气和拥趸,缺少那些“金鸡”或“百花”的奖杯,就等于少了官方的认可,那就是下里巴人。不过秦伊茜对秦勤现在就能试镜已经很满足,她觉得女儿开始向章子怡或者赵薇的方向前进了,周青山的到来,让她有了分享喜悦的机会。

周青山并不满足这种分享,但又不能挑明。挑明就会让曾经的美好有了目的性,这种目的性就把本来自然的事加上了肉体冲动。这种冲动是正常的,是每个男人都有的生理反应,可就怕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周青山就是自找麻烦,如果他开门见山,或者旁敲侧击,都可以找到一个答案,他偏偏只是夸着菜肴的精美,说着酒的醇厚,就是不提自己的目标。

两个人都有些不甘心,秦伊茜不甘心自己无法让这个老男人先张口,即使拒绝他也是一种面子。而周青山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失败,又不能让这种不甘心表现太明显,只能开始旁敲侧击,这种旁敲侧击又不能带有侵略的味道。

“小秦呀,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也了解我的为人,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这句话是从侠义英雄的对话中演绎过来的,从来不看武侠小说的周青山说出来多少带着些政府官员的语气,但丝毫不影响对不甘心的强调。秦伊茜只有点头,点得很用力,刘海都挨着了他的手,他忍不住就摸了一下。周青山最后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胸中的不甘心还在微微回荡,可等走到大街上时,他只有长吁一口气。